泗水亭,当然并不是一个亭子。
这是一片辖区的称呼,相当于现代社会的某某派出所、某某招待所、某某乡镇之类。
老实说,这个时候的泗水亭,本身是新建的,离沛县有些距离,算是偏远乡镇,并非一个肥缺。县里有门路的人,是不愿意来这里的。
但,这个新建的亭,是沛县通往泗水郡的门户。无论是沛县的人去泗水郡,还是泗水郡的人来沛县,都要经过这里。
更重要的是,亭本身具有迎来送往、接待各路官员的职能。因此,不管是沛县的官吏去泗水郡汇报工作,还是泗水郡的官吏来沛县指导工作,都难免要在泗水亭落脚。
所以,有远见的人,又会很乐意来这里。
带着刘信给的那几个属下,刘邦高高兴兴地到泗水亭上任了。
这个时候的他,已经三十多岁,早就过了而立之年,但还是孤身一人,家无余业。当上泗水亭长这么一个小小的官吏,其实也谈不上是多么事业有成。
可是,他看上去很喜欢这个职务。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个职务都非常适合他的个性。既因为亭有接待职责,作为亭长的他可以结交泗水郡和沛县的各路官员,也因为亭还负责治安,作为亭长的他能够管辖那些在社会上混的各色人士。换言之,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黑白两道,都能通吃。
刘邦游刃有余。
没有人再去追问,他失踪的那一天,究竟去了哪里。刘信也没有刻意去打探。
其实,大家都很清楚,他那天的失踪,肯定与曹家姑娘的改嫁有关。原本兴致勃勃准备当上亭长就去迎娶曹姑娘,曹姑娘却突然就嫁给别人了,这对于一向很好面子的刘邦来说,当然是难以接受的。因此,谁都没有去问。
只是,原本就“好酒及色”的刘邦,从此似乎变得更加放荡了。
当初,他因为勾搭上了王婆,被王婆的兄弟带人追打,吓得匆匆离开沛县,逃亡魏国。而现在,王婆在沛县开设了酒楼,刘邦便成为了酒楼最常见的顾客,经常喝得酩酊大醉,不醉不归。
他和王婆的暧昧关系,也成为沛县人所皆知的事情。不过,从前反对他和王婆来往的王家人,现在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毕竟,他已经当了亭长,从某种角度来说相当于是镇长、派出所的所长。
现在的老刘家,是这么一个状况:
最小的儿子刘季,也就是刘邦,当上了泗水亭长。虽然职级不高,但多少有些实权,在沛县也已经大小是个人物。
唯一的女儿、刘邦的姐姐刘昭,虽然还待字闺中,但求亲的人很多。
老二刘仲,和父亲刘燸一起,购买了大量的田地,已经成为丰邑中阳里数一数二的大户,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
老大刘伯英年早逝,但儿子刘信,是秦始皇帝钦赐爵位的抓捕刺客的勇士。
总体来看,在秦朝建立之后,老刘家的日子,是比从前更好、更有奔头了。在沛县,特别是在丰邑,这已经算得上是一个“幸福之家”。
从春秋以来,延续了五百多年的战乱,总算已经结束了。秦始皇大力推行“仁政”,允许老百姓开垦田土,人们安居乐业,日子一天天好起来。
于是,刘信的健身馆,生意也渐渐地越来越有起色,能够吃饱饭而前来学习健身的人,逐步增多。
对于这些前来学习健身的人,刘信会和大力士金朴一起,认真观察,由金朴挑选部分胆子大、心比较细、性格比较沉稳、体格特别健壮的人,在学习普通的健身知识之外,有意识地加以培养,练习各种将来充当刺客需要具备的技能。
唯一感到遗憾的是,招收女学徒的告示,已经张贴出去很久,但始终没有人前来报名。毕竟,在这个时代,健身本来就是稀奇事,女性健身,更是惊世骇俗,人们一时还难以接受这样的新生事物。
直到这天,刘信打算去泗水亭,看一看三叔刘邦,近况如何,需要不需要他再选派几个学员去亭里担任官差。
一出门,便觉得眼前一亮:萧月!
萧何的女儿萧月,带着一个女仆,居然来到了他的健身馆的门口,正在饶有兴味地阅读门口挂着的那个招收女学徒的告示呢。
说起来,刘信还只见过萧月一面。就是当初他、夏侯婴、刘邦被怀疑与刺杀项燕的秦国刺客有勾连,被押到沛县衙门审讯的时候。那时的萧月,男扮女装,跟着父亲萧何在看热闹。虽然是身着男装,但掩饰不住她那娟秀灵动的气质,使得刘信一见难忘。
从魏国回来后,刘信忙于开办健身馆,加上萧月年岁渐大,萧何也不再随便带她出来抛头露面,因此,刘信居然一直没有再遇见她。
眼前的萧月,依然是男扮女装,但,个子更高了,身段更窈窕了,逐渐长开的眉目,也更见清秀了,特别是那双眼睛,清澈明亮,更加灵动多情了!
她也许没有办法与朱氏比美艳,却自然地比朱氏多了一种清纯的味道。
既然过去曾经见过面,又明知道他是萧何的女儿,来到了自己家的门口,刘信当然不可能当做视而不见。主动上前,点头致意,道:“你好!”
作为萧何的女儿,在沛县,巴结追逐萧月的男子,自然有很多。他们见了萧月,无不刻意巴结奉承。
刘信的这声招呼,不过是像现代青年男女之间的礼貌,算得上是不卑不亢。萧月显然有些意外,但飞快地看了刘信一眼,还是没有理会。
既然如此,刘信就只能微笑着又点点头致意,便不再管她,转身准备往泗水亭的方向走。不料,走出几步之后,突然听到一个无比清澈好听的声音喊:“喂!请留步!”
正是萧月在喊他。但,刘信装着没有听见,并未回头。
跟着萧月来的那个女仆,顿时不高兴了,冲上来,拦住刘信,像只发怒的小猫似地盯着刘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