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南河上。
潺潺的流水声夹杂在涡流与浪花里,阳光照射下,泛着粼粼的光彩。
“这位兄台,在下徐始,你这,此话……此话不知从何说起?”
林末面上露出动容之色,轻声说道。看着神情很震撼。
“在下陈广,南明郡人。”
猛汉简单介绍了下自己,见林末这番模样,他觉得自己猜得没错。
对方一副读书人公子打扮,但发色有标新立异,看其年龄,应该处于叛逆时期,这个阶段,思维最是开明,也最容易接受新事物。
再加上对方身后侍从一看就实力非凡,他正欲谋大事,若能将其拉拢过来,或许能作臂从?
陈广心思转动,豪爽的面容上却是出现忧色,摇头叹息:
“赤县苦周久矣,准确说,苦的却不单单是大周,更是那诸多宗门,世家,比如徐兄你所言的灵田再造政令,其原意自然是极好,但推行过程,呵呵。”
他摇摇头,看向前方水波粼粼的江景,
“我曾闻淮平郡一县,当推行灵田再造计划时,曾以暗谋谋算一族,嫁祸对方窃取灵源,拒官府实地厘定田亩,当地人多知道其并未如此,但最终依旧将那一族逼得生生造反,
而可笑的是,正是这次造反,使得该地官府高官死了不少,呵呵,也算自食恶果。”
陈广说着看向林末,“只是不可能每一家族都像这一族那般好运,更多的则是被诬陷,被嫁祸,被杀鸡儆猴,这也就罢了,关键是杀的是小家族,小宗门,至于大族,大宗,却是不闻不问,呵呵,这不荒唐?……”
林末沉默。
淮平,诬陷灵源,造反……
他好像知晓对方说的这好运一族是哪一族了。不就是他们林氏吗?
见林末沉默,陈广这汉子接着说了不少类似的事件。
这闷头壮汉明显早作准备,打过腹稿,一连串话说出来,都不待结巴,更是引经据典,惯用各种排比句式,很是会劝服人。
“不妨徐兄笑话,我为何如此清楚这些,自然是用心收集过类似事件,盖因我之家族,有一长辈曾外出重伤,所以甲类选调政令推行之时,不能接调,随后遭敌对势力贿赂朝廷,也是被定义为谋反,最终数百年积累,一朝化为东流水……”
“这……确实可恨,陈兄节哀。”
林末发声,以他对朝廷部分官员的了解,这种行为是很有可能发生的。
乱世用重典,严疴以蒙药,看似可以接受,但这前提是没落到自己身上。
更何况不说灵田再造,那甲类选调本意本来就是清理不听话的势力,再以其积累,拉拢宗门之人……
这一点,林末知晓,但体会并不多,因为他是既得利益者,在宗门时,每月的月俸便包含了这一部分。
这也是人性。
“都已经过去了,更何况,此间大事,也坚定了我谋大事之决心。”
陈广摇头,神色肃然,指向身旁两人,终于开始介绍:
“这一位名为吴胜,这一位则是吴家妹子,吴英,我三人于四通郡一见如故,遂结伴来这南边寻找机会,共谋大事,不知徐兄这是往何去处?”
说话间,眼神满是期待之色。
林末见此明白,这是想拉他入伙。
入伙的目的不以为意,就是造反。
事实上,在这处区域,造反可以说就是种潮流。
只是……
“我曾听闻南边有黑佛教高僧来此举办法会,借以宣扬道理,并传授新法武学,不同于赤县武道,也有异界来人,所以来此一看,想要先行见识见识。”
林末轻声叹息。
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若他只是立命,或者宗师境界,那般年轻时,倒是不介意大家真正行一行那揭竿而起的大义之事,一起玩一玩这种过家家的把戏。
对的,在他看来,这就是过家家。
三个人,最强的都不到宗师,也就半步宗师境界,你说造反,这不是过家家是什么?
有这时间,他倒不如学一学所谓新法,真正打入千羽界内部,取其精华,加持己身来得好。
“……”陈广无语。顿时觉得自己猜错了。
他看林末打扮,年龄,原以为也是正直的热血青年,没想到还是贪生怕死,左右横跳之辈。
‘果然高山流水,知己难求,想要真正找到同志之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陈广轻声叹息,原本还想说什么,只是看着身旁兄弟吴胜已出现不耐之色后,终究闭口不言,拱了拱手,一行人离去。
“陈广啊,以后我觉得拉人入伙之事,一定要慎重,很多时候事贵在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若是不小心谨慎,是不可能成就大事的。”吴胜在低声说道。
“小胜,省得了省得了,别说了,这次嘛我看走眼了而已,再说,也不一定完全没用,毕竟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就当洒下一颗种子嘛,你说是吗,小英。”陈广苦笑着低声回答。
一旁的小妮子重重地点点头,表示同意,只是即使离开了,依旧偶尔以余光看向身后的林末,
好像在好奇其为何头发是红色……
慢慢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年轻真是有活力啊。”林末轻声感慨。
以他的五感,对方再是低声,也犹如附耳相谈,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只是有时候,活力却不一定是好事……
他摇了摇头,不再关注其他,等待着客船最终抵达。
这条通南运线目的地为四泽城,原为四通郡重城,只是此时被黑佛教攻下,作为发教之地。
无论是政策,还是统治方式,都与玉州大淮那边模式极为相同,此次之行,可以算是见微知着。
而也正是黑佛教法会举办地点,可以说是一石二鸟。
他很期待。
*
*
大周齐光四十九年,三月。
淮州四通城大火,记死伤数万人,有火光遇雨不灭,灼灼整夜。
会其乱,城中有乱事横生,盗匪横行。
四通城军主普凡进行封城,实行全城军事管制。
次日,黑佛教有佛徒前至城下,开设粥铺,发放粮食。
早中晚,布粥即走,不曾停留。
开始时城封戒严,不使一人外出。
两日后,城内物价飙涨,城外粥铺仍在,远光街,通林街有暴动生。遂镇压。
再两日,物价继续增长,城中动乱愈多。
当夜,有民汇聚,东城门开,百姓出城得粮,无敌至。
次日,布粮依旧,夜,南城门开,百姓出城得粮,无敌至。
三日后,城门开,百姓可出门得粮,无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