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节26 净与食（1/1）

每一个法师都有广大的前途，都需要学习、锻炼、研究，如果用于接待来客这种活儿，绝对是巨大的浪费。协会的接待和办事处由一群“小巨灵”承担，他们的头儿是五个与协会签署了长期协议的土巨灵。

小巨灵的“小”是相对其他巨灵来说的，他们的外表如同高大的人类，只是指尖、发梢都环绕着蓝色的萤火，而他们的双眼也总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很容易辨认。这些小巨灵是巨灵的“幼体”，身体内同时蕴含着四种元素。四种元素不断循环的力量让他们始终浮空，因此他们喜欢穿着华丽的拖地长袍来遮掩双脚，佩戴奢侈的金银首饰好转移观察者的注意力。

一般情况下，小巨灵就能做好所有日常工作，不需要里间办公室的土巨灵出面。土巨灵也尽量避免在游客面前出现，因为它们将近四米的身高在穹顶大厅之外的任何地方行走都得弯腰低头，其光滑的石头皮肤与闪闪发光的玛瑙眼睛总会被太多人围观、谈论，这会让土巨灵很不自在。他们不喜欢与叽叽喳喳的人类社交，只有法师们言简意赅，能够快速领会他们的意思，勉强还能谈一谈。如果可能，他们宁可在里间办公室永远处理文件，也不想和任何人见面。

这种性格非常适合法师协会。越是不想社交，越要把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让下面的小巨灵可以迅速解决所有问题才行。比如埃尔斯提交了参加身份认证申请，小巨灵们自己就能走完基本上所有流程，土巨灵最后审核、盖章就可以了，不必露面——这大大提高了协会的办事效率。

埃尔斯来这里一共要办三件事：拿到最新的证明文件、办一个临时住宿、花掉自己的贡献分。文件要走流程，贡献分要核准，稍微多花一点时间。不过临时住宿对于中级以上法师不管贡献分多少都至少有一天，因此埃尔斯当场就拿到了钥匙。

“住宿的地方在地下二层，食堂在地下一。不过去地下区域之前要先洗澡，咱们一起去吧。”埃尔斯憋着坏笑，一把抓住波莉的手腕，直接把她拽着往“澡堂”方向走。

“哎哎……我……不要一起……我自己……”波莉挣扎是挣扎了，但不敢真使劲，所以挣扎无效。她被拖行了差不多二十米，直到来到“生活与学习区域”的门口。

青铜门牌显眼地挂在拱形门框上，一个高大的水巨灵从门旁边的室内喷泉里探出头来，睁开惺忪睡眼，上下打量众人。埃尔斯亮出法杖和钥匙，对水巨灵说道：“这两个是我的仆人与随从。”

女性形象的水巨灵扬起一侧眉毛，用深邃的湛蓝双眼打量矮人和半兽人，随后用歌唱的腔调娓娓诉说：“一个粗手笨脚，一个脑如顽石，何用啊？何用啊……不如我给你介绍，有温柔的塞壬，有甜美的水妖精，还有可以陪你共读、红袖添香的温蒂妮……”

“没钱，养不起。”埃尔斯笑着摇摇头，说道：“还麻烦你把水元素叫过来。我们有好几个月没洗澡了。”

“有钱之后一定要考虑一下哦！我们水元素一侧的女孩子都超好的！”水巨灵弯腰伸手在喷泉池底一抓，直接把池水抓了起来。水元素一直躺在池底，它是纯粹的元素生物，没有任何欲求，也无生存和繁衍压力，整个一个躺平，周围什么形状它就什么形状。在水巨灵一抓之下，水元素“站立”起来，变成圆柱体形状，向埃尔斯走过去。

“我演示一遍。”埃尔斯对波莉说道：“憋一口气，然后放松身体。如果紧张，你也可以专心捏住鼻子，剩下的什么也不用管。”

他的话刚说完，水元素就把埃尔斯包裹进去，然后水流旋转，钻进埃尔斯的衣服之内，贴近他的皮肤，对污渍发起进攻。泡澡、冲澡、搓澡三者同时进行，水元素身兼澡堂、水池、淋浴头、洗衣工和搓澡师傅的全部功能。

只消一分钟，水元素就完成了工作，拖着黑乎乎的身体离开埃尔斯，移动到一旁的排污渠呕呕呕地狂吐起来。水元素天生就有控制水的能力，埃尔斯身体表面的水分以及衣服的水分都被带走，他全身清爽，只是发型和衣领需要重新整理。

水元素吐了半天，好不容易将泥、灰之类的都排掉，身形也少了三分之一。水巨灵歪着头，啧啧称奇：“你这是去盐碱矿里打滚了吗？如此狼狈，定是他们照顾你不好，实在可怜。这水元素只能再给矮人洗洗，我给半兽人叫一只新的过来。”

“那麻烦你了。”埃尔斯对庞屠招招手。后者脸色铁青，毕竟不晕船不等于不怕水，矮人的传承在他体内蠢蠢欲动。也就是后面还有半兽人波莉看着、等着，庞屠实在不能丢脸。

眼一闭、牙一咬、鼻子一捏，庞屠只当自己将要英勇就义。水元素将他覆盖起来，叽叽咕咕又搓又洗，挠遍了矮人的每一寸身体。它确实很尽力，矮人已经多年没有这么彻底的洗涮了，但是它也为自己的努力付出了代价：水元素先变成灰色，然后是褐色，最后还有向黑色转变的趋势。好在一分钟时间到，终于洗完，水元素挣扎着从庞屠身上爬下来，滚动到下水道口便是稀里哗啦一阵吐啊……

水巨灵扭着纤细的腰肢，甩了水元素一个白眼，说道：“行了，别在这里丢人现眼，赶紧回去休息吧！”她摆摆手，那水元素便钻进下水道跑掉了。

“稍等片刻，马上就好。”水巨灵弯下腰，用手指敲了敲喷泉底部的水管。空洞的声音沿着水管传出去好远，不一会儿那管子就唏哩呼噜一边响一边震动起来。片刻之后，水管猛烈向外喷水，那些水没有四溅流淌，而是迅速汇聚起来：一个新的大体型水元素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分钟后，波莉也洗完了澡，看她舒服到要冒泡的表情似乎还想再来一次。

这当然是不允许的，除非给钱。波莉听到多洗一次需要十五金币，放弃得毫不犹豫，掉头就走，坚决不回头。“一分钟，就要15金币，都能买头牛了！”

她抱怨了两层楼的距离，等进入临时宿舍后，她又被这里新奇古怪的各种东西吸引住了，拉住埃尔斯问个不停。

“这些都是装饰品，来自世界各处，大部分都是各种贺礼，仓库放不下就到处摆。随便看就行，那些都是装饰花纹，没有任何魔法能力，更不危险，但是打碎了要赔。”埃尔斯解释道：“这屋子里有用的也就是床铺与独立的卫生间。柜子里有富余的被褥，你们铺在地上睡就行。”

的确，不去计算那些摆件的价值，法师协会的临时住宿房间确实很简朴。这些房间形似细长的豆荚，一个挨一个，在协会总部地下二层紧密排列着。魔法为房间提供照明、保温、供水和新风。这样的豆荚房间一共有二百二十四个，平时用来接待来访的正式法师或一些重要的办事人员。

学徒没有资格住在这里，除非跟随正式法师。实际上，学徒很少来这里，因为双塔城的法师协会总部从不开展教学活动，这儿并不是一个学习的地方。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据说是不想在神殿鼻子底下抢学生。

魔法和神术都是法术，看起来似乎差距很大，但从身体素质和精神准备看，两者在起步阶段几乎没有差别。虽说神术门和魔法门之间也存在学生跳过来、跳过去的情况，但至少在众神关住的双塔城，法师协会不想沾染此种麻烦。他们把总部放在虹桥之下，尽力避开日鼎高塔，躲在阴影里，也是为了表现出“低调”的态度。

“行李放下，带上餐具，咱们这就去食堂吃饭。”埃尔斯说道：“除了法杖，在协会地下区域不准携带明显的武器。对，重斧放下，弓箭放下，在怀里藏一把匕首是可以的。这里很安全，不过你们两个就跟着我，别和其他法师对视，最好一句话都别说。”

波莉赶忙问道：“埃尔斯，听说法师能把不听话的人变成蛤蟆，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我就能把人变成蛤蟆，那个法术不难学。我还可以指定蛤蟆的颜色，赤橙黄绿青蓝紫随便挑，但是全色彩做不到。另外，多弄出或者少几条腿，或者长些鸭子毛的变化也能做到。”埃尔斯表情严肃，看起来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波莉吓坏了。因此她一出门就紧紧跟着埃尔斯，一句话都不说，哪怕吃得很舒服也没有半个字的夸奖。

法师吃什么？这肯定取决于法师的日常行为特点。学习咒语、研究法术、制造魔法物品，这些活动都需要高度专注和持续用脑，蛋白质、糖和维生素的综合摄取就非常重要。另一方面，锻炼身体储存法力的需求同样旺盛，碳水和高质量的油脂也必须出现在法师的餐桌上。

由于大脑是人体能量消耗最多的器官，单纯从碳水中汲取能量的效率比较低，所以很多法师也都是脂肪的爱好者。隔几天吃点香喷喷、油乎乎的东西也称为一种让心情愉悦的有益活动。埃尔斯偏爱鱼，尤其是油炸的小黄鱼和带鱼，他完全吃不够，只要胃还有空间，他就能一直吃不停。

一份香喷喷的猪肘饭或者烂乎乎的肥羊肉也是很不错的选择，只可惜今天菜单上没有。法师协会在地下四层有一个冰库，能够长期储存各种肉食。这里每天都会供应羊肉卷，用放了简单调料的滚水烫熟，便能随意添加到其他选择的菜品中，绝对保证法师们的肉食充足。

这确实是法师协会由人类主管后令人欣喜的福利之一。七十年前，法师协会还是精灵管理，他们闹过一阵子“全素营养食堂”，油脂来源只有各种坚果和橄榄。不久之后，精灵以外的法师的胸围和体脂率开始大幅下降，法力储备随之明显降低，而他们发现协会食堂的费用居然提升了。几番吵闹和权力争斗之后，人类法师上位，餐食的口味就变得更适合协会中数量最多的人类法师了。

法师协会积累了大量财富，钱在这里不好使，比如钱就永远没法在这里点餐。正式法师来这里，如果有“住宿时长”就扣时长，如果有“贡献点”则扣贡献点。埃尔斯通过为协会修理魔法物品、维护法术结界得到一些住宿时长和贡献点，这两者总会混着发放，而且不能互相转换。考虑到之后很长时间都要在世界树群岛旅行，埃尔斯准备将它们都花掉。

“在不浪费的情况下，正式法师可以多次取餐，随便吃，但是随从只有一次机会。”埃尔斯对庞屠和波莉说道：“嗯……别剩下比吃过瘾更重要，这里剩下食物、浪费食物要扣贡献点或金币，相当肉疼。还有，那些看起来古怪的东西别去尝试，很有可能视为其他种族准备的特殊餐点，难吃且贵。只吃熟悉的东西，一次性拿够、吃饱，就可以了。”

理论上庞屠和波莉如果装了一盘子都吃掉还没饱，确实可以吃埃尔斯盘子里面的，但是一个法师允许随从拿自己的食物，会遭到其他法师的鄙视和轻视。埃尔斯不在乎别人是否鄙视自己，但厌恶轻视。因为“鄙视和轻视”尽管都是发起者的误判，但鄙视只伤害发起者的判断与利益，而轻视会导致双方冲突时发起者采取更多冒险的举动，减少了交涉与谈判的成功率，会给埃尔斯额外增添麻烦。

所以他和其他法师一样，食堂里稍稍远离“仆人”，相对独立地静静用餐。

两杯气泡水，两只烤鸡，四十只虾，一份添加了羊肉片的胡萝卜虾仁炒饭，两份蔬菜水果沙拉和五十二只炸小黄花鱼，整整满满的四盘子下肚，埃尔斯总算大补了身体的亏空。

他仰起头，用力打了个饱嗝。“咯~~啊啊~~~”的声音响亮浑厚，仿佛野兽。随后他用力拳锤胸口，深深吸气并稳稳站起、缓缓吐息，魁梧的身躯内仿佛充盈着活跃的元素能量。

“每一次都是在这里吃得最爽。”埃尔斯一伸手，法杖飞入掌心。“走吧，我估摸着小巨灵差不多干完活儿了。现在出去转转，正好消消食。”

波莉点点头——她有点意犹未尽，感觉肚子里还能再填充些。不过几个小巨灵服务员就在旁边看着，他们的目光几次扫到自己的盘子……算了，这次先溜了。对了，埃尔斯办理手续可能要好几天，那不意味着还可以再来这里吃？

“如果我也成为法师，是不是可以永远在这里吃饭？哈哈，那该是多美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