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两天,孔宗儒收到了孙宝琦的邀请,请他去一个茶楼会面。孔宗儒扔下工作,欣然前往。这两天,孙用蕃的容颜一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特别是那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每每想起都是一阵心疼。他也曾失恋过,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他相信杨解放说得没错,这样一个被爱情伤透了的女子,定然极重感情,只要好好待她,她会生死相随的。
孙宝琦虽然已经卸任在野,可影响力是有的。他要想查一个的底细,自然不难,这两天把孔宗儒查了一遍,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子有点兴趣。两人在一个茶楼雅间相见,打过招呼后坐定,孙宝琦开口说道:“老夫宦海浮沉这么多年,也算见多识广。对你们近期的作为,着实有点看不明白,能否给老夫解解惑!”明明是一帮地痞流氓,近来却不干正事,竟然在严控黄赌毒的扩散。
孔宗儒一时还猜不透孙宝琦与他见面的目的;但是他心里明白,面对这样一位人物,别想着拿谎言欺骗,也别想着隐瞒什么,最好是坦然面对。就算牵扯到一些机密,他也相信孙宝琦不会到处张扬的。于是,孔宗儒说道:“实不相瞒,我是山东解放军的后勤部长。奉小司令之命,来上海整顿这里的黑、黄、赌、毒势力,把他们引到正确的道路上来。”
孔宗儒的这个身份,孙宝琦自然没查到,不由得感到有点意外。山东那位小司令的事迹,他倒是在报纸上见到过,但是了解得不够全面。于是,孙宝琦沉吟道:“给我说说这位小司令吧!”孔宗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把杨解放上了青龙寨之后的所作所为都讲了出来。特别是杨解放推行的严打黑黄赌毒、减租减息、废除苛捐杂税等政策,着重讲解了一遍。孙宝琦很是感慨道:“自古以来,这些个社会毒瘤就没清理干净过。若真能扫污除垢,真乃国家之幸、百姓之福!”
孙宝琦又转口说道:“说来惭愧,老夫真的没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七女染上毒瘾,我也有责任。”自从孙用蕃自杀未遂,孙家便不敢管束她,担心她受到刺激再度自寻短见,哪怕孙用蕃用鸦片麻痹自己,他们也不敢劝阻,结果就让孙用蕃染上了烟瘾。
孔宗儒冲口说道:“我想帮她戒毒……请问可以吗?”孙宝琦点点头,说道:“你若能帮她成功戒毒,老夫感激不尽。”孔宗儒接着说道:“若要帮她戒毒,还需给她单独安排一个住处。”孙宝琦自然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作为一名大家闺秀,随便在外留宿,还是跟一个青年男子住在一起,有损家族声誉,按理来说,孙宝琦不会同意。但是,出于对女儿的愧疚以及对孔宗儒人品的认可,孙宝琦同意了,说道:“我会安排两名丫头随伺左右,七女就拜托了!”孔宗儒回道:“请孙老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随后,孙宝琦果然安排了两名丫头跟随孙用蕃来到孔宗儒的住处。这是一栋带花园的西式洋楼,从孙宝琦的好女婿盛恩颐手上得来的。孔宗儒带来的会计团队原本都住在这里。现在孙小姐住了进来,包自强很识趣地把其他人安排到别处,给孔宗儒腾出了地方。
山东严打时,也抓捕了不少染了毒瘾的人。为了帮这些人戒毒,采用的方式过于简单粗暴。对孙小姐自然不能用这样的方式,孔宗儒不得已发电报给杨解放,请教戒毒方法。
杨解放大感意外,这是要把孙七小姐拿下的节奏啊!作为后世穿越而来的人,对于如何戒毒,杨解放还是知道一点的,当即把自己知道的写成电文,发给孔宗儒。最后,还告诉孔宗儒,最近不会有什么战事,上海的事情慢慢处理,不要着急回来。
眼见孔宗儒后来居上,即将与孙七小姐修成正果。包自强也加快了速度,在他一再催促下,派往江西庐山的人总算是回来了。给他带回了两份重要的资料:一张宋子文与江西九江名媛张乐怡的亲密合影;一份张乐怡的详细介绍以及与宋子文相遇相恋的经过。包自强如获至宝,立刻拿着去找盛七小姐盛爱颐。
盛爱颐原本是不想理会包自强,可盛家人害怕这个流氓头子,不敢将人拒之门外,盛爱颐不得不出面应付一下。包自强笑嘻嘻地说道:“七小姐,我这里有件重要的东西送给你,你一定会很感兴趣的。”盛爱颐将头撇在一边,十分地不屑。包自强先是拿出那张照片在盛爱颐眼前晃了晃。盛爱颐一眼看到照片上的宋子文,当场就变了脸色。她一把抢过照片,看到宋子文身边出现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包自强开口说道:“这位女子叫张乐怡,是江西九江的名门闺秀,毕业于金陵女子大学,她比你小了七岁……”边说边把那份资料递到盛爱颐面前。盛爱颐抢过那份资料,一目十行地看完。不得不承认,张乐怡不管是家庭出身还是自身条件,都让人无可挑剔。然后,七小姐两眼一黑,直接往后倒了下去。包自强早有准备,从后面扶住盛爱颐,却见她已经昏迷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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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家的佣人顿时慌了手脚,吵闹着去喊医生或者直接送去医院。包自强喝道:“别吵!我能救她。”心里却乐开了花:这活我熟啊!当初,姜小珺昏迷、曹老八的妻子昏迷,都是按照杨解放的方法救醒的。现在未来媳妇昏迷,包自强当然要亲自操刀,把人给救过来。
包自强立刻将盛爱颐平放在地上,按照杨解放当初教的那样,对盛爱颐实施心肺复苏、人工呼吸。也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该摸不该摸的地方都摸了个遍。看得盛家一帮佣人目瞪口呆。好在他一顿操作下来,很快就将盛爱颐救活了。堂堂盛家七小姐,被人如此轻薄,盛爱颐怒不可遏,挥手就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包自强跟当初的杨解放一样,猝不及防,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个耳光,被打得眼冒金光、脑瓜子嗡嗡作响。果然,占便宜是要付出代价的。包自强捂着脸退到一边,非但不生气,心里却乐开了花。当初姜小珺不也给了杨解放一巴掌吗?现在爱得不要不要的。这不表示自己也有机会?
盛爱颐挺身坐了起来,怒吼道:“滚——”包自强很是听话,连忙应道:“好,我滚。我明天再来看你。”盛爱颐怒吼道:“我再也不想见到你!”她当初与宋子文相恋,连手都没牵过。这家伙倒好,一上来,连嘴都亲上了。这让人家七小姐以后怎么见人?
包自强第二天来到盛家,被告知,七小姐生病住院了。包自强赶到医院,在一个豪华的单间见到了盛爱颐。她躺在病床上,面无血色,面容憔悴,两眼空洞无神。旁边两个丫头,一人手中拿着饭盒,在劝七小姐吃点东西。可盛爱颐一声不吭,似乎神游天外,完全没有听到。
包自强谨记着杨解放的话,在七小姐面前,一定要强势。他走过去,劈头问道:“你们两个吃了吗?”两名丫头点头应道:“已经吃过了。”包自强喝道:“七小姐都还没吃,你们竟敢先吃?谁给你们的胆量?先罚你们一天不能吃饭。要是还有下次,三天起步。”两名丫头吓得簌簌发抖,唯唯称是。
盛爱颐终于有了反应,说道:“谁让你来的?给我出去!”声音有气无力,可见病得不轻。包自强傲然道:“我就不出去,你能怎样?你们两个还愣着干嘛?还不给七小姐喂吃的?真想我罚你们三天不吃饭吗?”盛爱颐怒道:“我吃不吃东西,是我自己的事,跟她们有何干系?哪轮得到你在此多管闲事。”
包自强却不搭话,冷冷地盯着两名丫头。两名丫头心里害怕,低声劝道:“七小姐,好歹吃上几口吧!”眼前之人是个流氓头子,根本无道理可讲。盛爱颐只得听劝,坐起身,由两名丫头喂了几口吃的。包自强还要她们继续喂。盛爱颐却道:“我吃饱了。”两名丫头也跟着解释道:“七小姐饭量小,平时也就吃这么多。”包自强这才作罢。
盛爱颐吃了点东西,似乎恢复了一点力气,她从旁边的手提包一阵摸索,掏出一盒香烟,抽了一根出来。不等她把烟点燃,包自强就一把将烟抢走,说道:“抽烟对身体不好,从今以后,不许抽烟!”盛爱颐大怒,喝道:“你个小瘪三、臭流氓,凭什么管我?”包自强回道:“凭我是个流氓,手下还有数千流氓兄弟。”他担心盛爱颐因为失恋而沾染鸦片,索性连香烟也帮她戒了算了。盛爱颐怒道:“我偏要抽,你能把我怎么样?”接着又去翻找香烟。
包自强道:“我手底下可有不少妓院,现在正缺人手。你要是再抽一根烟,我就让这两个丫头去接一天客。”整个上海滩都知道,黄金荣等三大流氓,逼良为娼的事可没少干。这两名丫头顿时被吓住了,盛爱颐则呆住了。包自强耍无赖,七小姐真无奈。
盛爱颐把手提包扔在一边,翻身躺在床上,背对着包自强,显然不想理他。包自强觉得今天差不多了,回头说道:“七小姐现在需要静养,你们两个要尽心照顾。我明天再来看她,如果她有好转,我会奖赏你们;如果她病情加重,你们就等着受罚吧!”也不管三人是何反应,便退出了病房。
次日,包自强果然再次来看望盛爱颐。盛爱颐病情没有什么好转,但也没有加重。包自强知道她这是心病,心结不解开,病情没那么快好起来的。
盛爱颐见了包自强,冷冷地说道:“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别枉费心机了!即使宋子文不要我,我也不可能嫁给一个臭流氓。”包自强反问道:“那七小姐想嫁一个什么样的男人?”这话把七小姐给问住了。她以前心心念念只想嫁给宋子文,可宋子文却移情别恋,背叛了她。她还能嫁个什么样的男人呢?
包自强拿了一张凳子,坐到盛爱颐床前,说道:“我也讨厌自己是个流氓。可我没有宋子文那样的身世。我记事起就没见过我的父母,跟着奶奶四处要饭。后来,连奶奶也死了。要不是有好心人收留我,我就要饿死街头了。我连上学读书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出国留学。我一位好兄弟说过一句话:有人出生就在罗马,有人出生就是骡马。我拿什么跟人家宋子文比?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连宋子文都入不了你们盛家的法眼,何况是我?”
盛爱颐开口说道:“我虽然同情你的遭遇,可你自己也说了,你入不了我盛家的眼。你就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包自强接着说道:“我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就是个混吃等死的小流氓,指不定那天就横死街头。幸亏我遇到了一位好兄弟。他改变了我的命运,让我重获新生,这才有勇气站在七小姐面前。当初的宋子文,你们盛家看不上。可如今,蒋宋联姻,蒋总司令复出在即。宋子文身为国民政府的财政部长,已经看不上你们盛家了。正所谓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今天坐在你面前的这个流氓小子,难说日后不会是你们盛家高攀不起的人物。”
这几句话听在盛爱颐耳中,不由得对包自强刮目相看。盛爱颐说道:“不是我打击你,你如何能跟宋子文相比?”
包自强傲然道:“我是包自强,是男儿当自强的包自强。现在的我比不了宋子文,可我比他年轻十三岁。我相信,等我到了他这个年纪,我一定会赶上甚至超过现在的宋子文。”
盛爱颐这才意识到,眼前这小子竟然比她足足小了七岁,张乐怡也比她小七岁,这叫什么事?盛爱颐说道:“你哪来的自信?就凭你手下那几千地痞流氓么?”
包自强回道:“凭我有一位好兄弟,他比那位蒋总司令强多了!我相信,在他的带领下,我们的成就一定会超过现在的蒋总司令。我也会超越现在的宋子文。”盛爱颐嗤笑道:“大话谁不会说?你那好兄弟是谁?能比蒋总司令还厉害?”
包自强回道:“这个现在还不能说,除非你答应做我媳妇。”才说两句正经话又不正经起来,给你脸了是吧?盛爱颐脸色一沉,喝道:“滚——”包自强连忙劝道:“好好好!我滚……你不要动怒!好好养病。等你身体好了,我帮你要回那份属于你的遗产。不是为了那几个钱,而是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时代变了,女子能顶半边天,女子一样有继承遗产的权力!”
盛爱颐听得眼前一亮,似乎有了新的希望。包自强离开后,她挺身坐了起来,习惯性的拿起手提包,掏出了香烟。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一甩手,将香烟丢进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