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交代完之后,马王妃果然去把杰士卡队长喊到灶前,小声交待了几句。让娜女侠则藏好信筒,准备和朱文奎兄妹说一下。
不过,朱文奎却先迎了过来,让她等一下。
“什么事情?”让娜女侠看起来不太想现在和他对话,瞥了他一眼:“你怎么不去帮忙了?”
“解决了。”朱文奎说:“我把爆炸装置改好了。”
“呃……”
让娜女侠还在意外,朱文奎看到杰士卡队长一脸顾虑地走了过来,又挥手去招呼他。
杰士卡队长回头看了眼,发现马王妃去处理那些账本文书了。她正带着仅有的一个女仆,把那些东西堆在木板上,放火焚烧。趁她顾不上这边,杰士卡队长连忙大步凑过来,把朱文奎拉到一边,小声提醒道:“王后陛下让我听让娜小姐的,说她来指挥撤离。我感觉不大对劲,这个……”
“我知道,是不是还暗示你,必要的时候先放弃她,然后是我妹,最后是我?”朱文奎看起来毫不意外:“我估计她主要就是想说这些的。”
“呃……”杰士卡队长尴尬地说:“她不让我给你说的……”
“那是我亲妈,我还能不知道她想说什么。”朱文奎很是无语:“不过无所谓了——后面伱听我的就行。”
“我受你们任用,肯定听你家的,但说实话,我确实不知道这个时候该听谁的。”杰士卡队长老老实实地说道:“当初我接受雇佣的时候,那位黄先生给我说,按照他们的礼制,当国王陛下不在场的时候,你作为嫡长子,应该接管指挥权。但我临出发的时候,他们又改口说,按照礼制,你应该效忠王后陛下,因为她是你的母亲。”
“我给他们说,指挥的事情,最忌讳令出多门,最好给我说定,告诉我到底听谁的。要不然,你这礼制老是互相打架,我听谁的去啊?”
“那他们最后怎么给你说的?”让娜女侠问。
“我不知道啊。”杰士卡队长两手一摊:“他们给我说了半天,我最后也没听懂……”
“……那你就别纠结了。”让娜女侠直接说道。
“但这可能就是我最后一战了。”杰士卡队长少见地执拗起来,解释道:“我本来就是个寻常老佣兵,满大街都是那种,一辈子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成就,连仗都没打赢过几次。这要是到最后,连个好名声都没留下,那可就太惨了。”
“所以,这次我准备按照他们的规矩,认真干个大事。结果,他们的规矩是什么,都搞不清楚……”
“你研究这个干什么啊。”让娜女侠有些意外。
“刚才,卡尔他们留下殿后的时候,我和泽里克修士问他们,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他给我说,既然干这行,就早有战死的觉悟了。”杰士卡队长告诉她:“神父也给我们说,只要保持正信,为了义举而死,大家都会在天堂相聚的。我们之前,也都觉得,这样就够了。”
“但后来,听吴王说,跟着他的话,只要有能力建立功劳,一代人就可以做到将军元帅。有职位的人如果死在岗位上,后人都会纪念他们。那些出色的人,会有自己的纪念碑,在教堂里享有固定的位置。在我们那边,这都是国王和少数大贵族才有的待遇了……”
“所以,他希望,能够按照他们现在的职位,给他和这次殉职的战友,立一个纪念碑。”
“我们要是能活下来,纪念碑不算太难。但那些职位……说实话,那都是我爹糊弄你们的。”都这个时候了,朱文奎也没办法替他遮掩,索性直说道:“他在欧洲四处流浪,说好听点是寻求支持,说难听点,他自己过的都是要饭的日子。这种情况下的许诺,你们还看不出来有多大水分么?”
“这东西,就是个空名而已,碑文恐怕也没什么意义。子孙拿着这个,就算渡重洋去大明,我估计也不太可能真兑换来个世袭军官职位的。”他自己先表达了悲观态度。
“空名这个,我们其实也知道。但这个东西怎么说……我们缺的,其实就是这种空名。”杰士卡队长想了想,对他说:“我和胡斯神父,和普洛科普兄弟,聊过好几次这种话题。我们和罗马教会,在教义方面的分歧未必有多大,仔细回想下,在很多地方,之所以非要争起来,其实就是为了借着这个由头,给大伙争口气罢了。”
“我们那边,有很多对于现状不满的人。只不过,大家虽然有气,想做些什么,但确实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办。胡斯神父的布道,就是给了我们一个启发,所以才突然冒出来这么多支持者——因为大家觉得,他对于现在这个恶劣情况的分析是有道理的,他提出的解决方式也是有希望的。”
他说着,挥手喊周围的其他人过来。
“国王陛下虽然没兵没将,但我们其实不担心这个——我们可以自己拉人出来。大家其实都知道,他开出的承诺,都是些空头支票,但他确实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更现实的方案。他给我们描述过明朝的管理机构和国家组织方式,光这些,就足够吸引我们了。”他指着众人比划道:“我们其实就是冲着这些来的。”
“那你们就只……需要这个?”朱文奎很是意外,看起来真的没想过这个问题。
“我们其实没什么要求。你们一家给我们提供的知识和经验,还有你们帮忙创造的这个理想国度的图景,就足够当我们的报酬了。”旁边,泽里克修士笑着说:“你放心,虽然吴王给我们说的那些,在你们看来确实很空洞,但是比起我们那里流行的、地上天国这样的理论,还是踏实多了的,也确实更有可行性。而且本来对于宗教理想有一些分歧的人,在这个短期目标下也可以团结起来。我是很看好它的前途的。”
“我们那里不缺好男儿。你们给的这个千夫长职务,虽然只是个名头,但我从大都带着这个名头和经验回去,就真的可以拉出来一千个人了。”另一个人也赞同道。
“是啊,我来的时候,我老家巴伐利亚那边,已经有人自称是吴王失散的儿子,带领当地农民造反了。”旁边一个年轻人也说道:“大家确实需要这样的理由——当然,我们这种正统的,肯定是最有优势的。”
“哎?”得知自己突然多了个便宜兄弟,朱文奎大为困惑。
“我们之前也不怎么在乎这些东西,但我现在想想,这不止是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也是给活人一个盼头。”杰士卡队长没注意他,继续说道:“如果后来的人都知道,因为公义而死的人,都能得到纪念,这也是对大家的一个莫大鼓励了。
“那这和礼制有什么关系啊?”让娜女侠忍不住问。
“这不就是礼制么?”杰士卡队长说:“我听那几位先生说,就算在没有国君维护礼制的时候,塞里斯的秩序也依然高于拥有国君的蛮族。现在呢?我们那里,连君主都没有。”
“东方的君主,兼有神权与王权的职责。但我们这边,这二者都是一塌糊涂啊!”他也不再忍着,直接指责道。
“法国人把教宗抓走之后,教会秩序的崩坏已经持续一百多年了。后来格里高利冕下想要返回罗马,结果三十多年过去,教廷不但没能从阿维尼翁迁回,反而在罗马和阿维尼翁,搞出两个教廷、两个教宗来,彼此互相开除教籍,还争相聚敛钱财,任用贪官污吏,滥发赎罪券,想要借此获得更大的财富,好压倒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