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到处都是见风使舵的投机客,欺软怕硬的小人,和左右逢源的墙头草。一方面,他们对于自己的历史文化很是自豪,总是带着股傲慢,觉得自己比其他“野蛮民族”高出一等;但这并不代表他们真的有自信,相反,另一方面,他们其实也很自卑,对于自己的力量全无信心,稍微遇到强大些的人,就忙着下跪磕头,主动迎合对方,给人家服务。那种所谓自豪,不过是一种自我吹嘘和安慰的手段罢了。估计,这也是环境使然。不是这样的人,就无法在这个四战之地,生存下来吧。所以,这些叙利亚人,对罗马恭敬乃至谄媚,才是正常情况。毕竟周围这一圈,罗马人已经是最仁慈的统治者了,至少能保住他们的小命。哪天这些人要是不听话,也完全不用担心。找个老皇叔那样的人,让他们都进人头塔。剩下的人,自然就知道该尊敬谁了。
哈菲兹还说,这也是为什么,他和他的同僚一直坚持传统,只从山区购买奴隶,补充部队,而从不征召当地人。
勇士是一种珍贵资源,并不是到处都有的。他们这个文化氛围里,就容不下勇士的存在。就算胡大赐福他们,让他们中间产生了一位英雄,也肯定会被其他人出卖坑害。除非有人能整体扭转这种文化氛围,改变整个族群的习俗——但指望这种事情,还不如指望马赫迪出来呢。
相比起来,他老家山区的居民,虽然大多没什么文化,但至少勇敢而朴实,有正常的羞耻心,不是那种滑头滑脑的废物。还是这样的人,才更可靠。
郭康觉得,这好像也有些道理。
在他那个世界的历史上,虽然一直试图说情请降,但帖木儿并没有理会,大军没有遇到多少阻拦,就攻入了大马士革。城里有数万人被杀,连那个作为原典的倭马亚礼拜寺,都被帖木儿手下的圣战士们放火烧掉了。寺内躲避兵灾的老弱妇孺,也全都被一并烧死。幸存的壮年男女也都被卖做奴隶,工匠则被掠往撒马尔罕。
虽然这次躲过了兵灾,但战争威胁并没有远离,那些近在咫尺的突厥军头有多残暴,大家都清楚的很。或许就是因为如此,才会这么老实吧。
之后的几天里,果然有越来越多的人主动前来。随着军队南下,行军甚至越来越轻松了。
从大马士革到开罗,也是一条古老而热门的商路,虽然政治上已经分裂,但当地传统的大篷车队,依然在各个城市之间往来,运送商品。
就这样,在月中的时候,他们来到了耶路撒冷城外。
两个军团的士兵,加上哈菲兹等人沿途集结的马穆鲁克和本地辅助兵,已经有将近三万人了。自从被花拉子模雇佣兵屠城之后,耶路撒冷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这种规模的军队了。早上,众人拔营出发,浩浩荡荡,列队在小山上行军,一时之间,声势颇为浩大。
军队里的高级官员,连同狄奥多拉等客人,骑马来到路边,观看准备入城的情况。这时,队列前部,郭康的大队里,头戴百夫长盔的李玄英,走到前面,大声带着大家,唱起歌来。
“赳赳老秦,复我河山!”他开口起头道。
“赳赳老秦,复我河山。
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西有大秦,如日方生。
千年国恨,沧海难平。
天下纷扰,何得康宁
秦有锐士,谁与争雄!”士兵们扛着武器,一边行进,一边跟着他,一句句高唱起来。
很快,不止他们这一队,大半个军团,都开始跟着歌唱。向着东边,晨曦下的耶路撒冷老城,稳步行进。
“这歌曲的调子有些陌生,不像是我们这边的啊”有人好奇道:“是塞里斯的曲子么”
“是的。”脱欢解释道:“这是郭康拉着李玄英改编出来的。”
“这里头说的都是什么意思啊我汉语不好,不太懂。”又有客人问道。
“就是说我们大秦国要光复故土。”脱欢回答。
“这样么听那个词,我以为是春秋战国那个秦国呢。”狄奥多拉意外地说。
“秦国当年只是诸侯争霸,吃过点亏,哪里称得上国耻什么的。”脱欢摇摇头:“千年国耻,指的是五世纪的时候,罗马被蛮族入侵,分裂瓦解。到如今,已经一千年了。”
“秦国旁边,也没有海。这个沧海,显然是说地中海的。什么时候我们重新光复整个地中海,才能算洗刷国耻啊。”他感慨道:“这个西方大秦国,明显是说我们的啊。”
“原来是这个意思……”众人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
等他们到了城边,城里的代表已经前来迎接了。
耶路撒冷大致分为四个区域,也就是犹太人、十字教徒、天方教徒和亚美尼亚人。后面三个社区,都派了长老、头人来举行欢迎仪式,只有犹太人没有出现。
据其他长老们介绍,城里的犹太长老,听说罗马军团突然要过来,已经全都连夜逃走了。连城里的犹太人,也吓跑了不少。现在被抛下的人,正一片大乱,只能找他们来帮忙求情。
他们还承认,得到通知之后,自己其实也很惊讶,不知道为什么大军要专门拐了个弯,跑到这边——虽然大都是宗教社区的头领,但他们也知道,为了宗教目标而进军这个事儿,早就不流行了。
脱欢自己也有些尴尬,只好先派人安抚,然后准备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