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回天庭之后,始终觉得坐立不安。
哮天犬守在他身边,也郁郁寡欢。再次面对到共工他们,实在算不上让人开心的重逢。
谛听来找他的时候脸色也不太好,迎面第一句就是坏消息:“河宴殿下被第八和第九石像挟持了,是祝融和应龙,他们要求用月灵石交换。”
杨戬皱起眉:“陛下怎么说?”
“依着陛下的意思,”谛听垂眼,隐有所指,“就给了他们。由我追踪他们,找出涂山轩的下落。”
“倒也不无道理,只是······”
“只是你我都觉得,涂山轩只不过是个无辜的孩子,他妹妹也是。”谛听走近了几步,在杨戬身旁的位子坐下,“天帝步步紧逼,未免有些赶尽杀绝的意味。”
“当初十二守护神本也是尽忠职守,天帝设下陷阱,将他们封印进石像,此事本就······”
谛听将食指轻放在自己唇上,示意杨戬谨言慎行。他长叹一声怅然开口:“天下既定,过往之事,对错也就不重要了。天帝如今治理天地万物,也无不妥,从前的旧神意图推翻他,只是蜉蝣撼树。”
谛听看了看哮天犬,又看了看杨戬沉默不语的神情,开解道:“你若不愿动手,也自会安排他人。倒不如你亲自来,也能成全他们的忠烈。”
“天帝要我······”杨戬闭着眼问,“去杀了谁?”
“第五石像,狩猎之神,陆吾。”谛听微微闭眼探查,“他在东暮巨鹿一带,大开杀戒,已经屠了一座城。天帝震怒,要你即刻启程去杀了他,带他的角回来。”
“当年巨鹿,是他的家乡。”杨戬暗嘲,“如今他亲眼所见,人马一族已然绝迹,亲友皆死于天帝手中,如何不怒。”
谛听没再多说什么,起身告辞。
“其他人呢?”杨戬抬头问他,“谁去杀共工?”
“陛下都有安排。”谛听回头心事重重地看了杨戬一眼,还是用唇语不出声地知会了他一声。
在北辰星宿里,朔端起一杯金风玉露,笑着看着北辰星君,道:“果如星君所料,谛听杨戬早有反心。”
在他们头顶用云展开的画面里,杨戬目送谛听离去,眼底浮起深重的哀伤。
“虽然共情,未必肯与你我共事。”北辰星君不像他那么乐观,“天帝调走杨戬、谛听、白泽、哪吒、老君、猴子、雷震子、云中君、河伯、东皇太一、东君、大司命,剩下的不过是月老嫦娥少司命之流,你我联手足矣。”
“你还是希望由轩继位?”朔饮下最后一口,弃了夜光杯,“河宴可是以为我们一心要拥他为帝。”
“拿到月灵石,他就没有价值了。”北辰星君声音很冷,不紧不慢地拿手里的星轮占卜,观看了一会星辰排列的结果,淡然地说,“乘风身死,天帝合休。”
“乘风被西王母照料着,”朔讪笑着提醒,“青鸟九尾不论,单凭九天玄女,你我何来胜算。”
“三月三西王母蟠桃盛会之后,桃花尽谢玄女随王母闭关,到了那时,”北辰眼露杀意,“我亲自取他性命。”
到了不周山外,共工出来迎祝融与应龙,祝融一手抓住河宴的胳膊,一手把玩着月灵石,有些疑惑地说:“这石头看着也无甚特别,只不过泛着光,要来何用?”
共工伸手接过,细看之后笑了起来:“月灵之石,澄碧通透,自映寒光。这是解开千秋锁的关键,现在只要把这个送去虞渊,轩殿下就能得到先帝封存的力量。”
“松开。”河宴挣出手臂,拂拂衣袖道,“按朔所说,月灵石你们也拿到了。按照约定,我要带走相柳。”
共工上前一步,高过河宴半个身子,他目光阴冷,脸上却带着笑:“殿下真是守信,又为何敢为了伏羲琴刺伤天女?”
祝融一听就火大,身上燃起熊熊烈火,眉目圆睁:“你胆敢伤了天女?”
河宴情知形势不妙,他们不知为何已经知道了。他退了半步,应龙在身后化出龙身拦住去路。河宴无路可退,原地启动灵阵,出其不意地反身一掌击中应龙心口。应龙直接被打出了灵阵,身上冒着紫色的蒸气烟雾,龙身散去,又现出了人形,半昏迷了过去。
祝融钢牙一咬,双手燃起红焰,冲上前去双手钳住河宴脖颈,在河宴痛苦的叫喊声中,红焰蔓延至全身,连同骨骼一起烧成了灰烬。
灵阵随之飘散,祝融和共工过去扶起应龙。那一掌功力不深,只在应龙心口的鳞片上留下了一个蛛网般的痕。共工以流水治愈应龙的伤,他体内也并无多少损伤,很快就面色好转。
“你没事吧?应龙?”祝融焦急地唤他,应龙闻言醒转。
“我没事,”应龙眨了眨眼,努力站起身来,“就······挺突然的。”
“走吧,进去歇歇脚。”祝融扶起他就往不周山里走,“你也太不小心了,居然能被临决家的小子打伤。”
应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露出半边犬齿。
谛听从离他们数百米远的一处小山丘后起身,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出手。他听得见共工与河宴的对话,河宴背叛天庭咎由自取,他早有疑心。现在最重要的,是他知晓了轩的藏身之处,应该尽早回报天帝。
居然在虞渊······
谛听正待回程,一旁的一滩水里突然涌起藤蔓般交错的水柱,猝不及防地将他手脚捆住。山丘之侧,共工转出身影来,笑道:“好久不见,哦不对,我怎么记得我们才见过不久。”
谛听折扇被水柱死死缠住无法展开,水牢渐合,共工笑道:“我不会杀你,你还有用。就先好好待在水牢里看着吧。看看来自旧神的震怒。”
共工带着悬浮在半空中的水牢进入不周山。蓐收在给应龙疗伤,祝融看到谛听受困也只是轻蔑地冷哼了一声。不周山直入云霄,与天庭接近。对于准备复仇的他们来说,是个很合适的地点。
简陋的木屋,烧黑的柴火显出他们生活的艰难,蓐收的腿边有个孩子在那里抱着,头上长着些鳞片,身子很瘦弱,皮肤泛着不太正常的白,又有些青色的光泽,像是生病的蛇。
谛听自看见那孩子开始瞳孔就止不住地在颤,他至今都还记得,那个孩子引起的灾祸,那个叫相柳的孩子曾化身九头蛇,喷出的恶水腐蚀兵甲与肉身,即使是白泽也不能抵挡而身受重伤。巨大的蛇和沼泽一般的水域隔绝世界,谛听那次试图越过他去追杀涂山轩,差点整个人都被融化。
连他都从石像里逃脱了,这场浩劫在所难免。
“临决的追兵不日就到,我们不能聚在一起。”共工冷静地用水展开一幅地图,指着不同地方说,“句芒和陆吾已在东暮一带,蓐收去南江,祝融和我去北莽。禺强在东海,应龙带相柳去虞渊知会轩殿下和王姬,把谛听交给他们,英招、长乘、泰逢自此地起,一路闹到九黎,跟蚩尤会合。后土去了西山,说要找什么东西,暂且不管他。”
蓐收点点头,从应龙身上收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