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是在当前的这种局势尚很混乱的特殊时期,我们就更不能轻举妄动了。”
“橘青登是德川家茂的心腹重臣,同时也是为幕府戍边的大将。”
“他与松平容保一样,他们的存在本身就代表着幕府的颜面、利益。”
“跟橘青登翻脸,无异于是扬铃打鼓地跟幕府作对。”
“这样一来,将会害萨摩陷入难以回旋的窘境。”
“因此,在获得我的许可之前,任何人都不许擅自去找新选组的麻烦。”
桐野利秋咂巴了下嘴,面露憾色地将刀身的卡榫嵌回鞘中。
“可惜了啊……我还蛮想去亲身实验一下那个仁王是否真如传说中的那么厉害。”
说罢,他坐回原位。
这时,村田新八开口问道:
“西乡大人,依你所见,我们接下来应如何行动?”
“……还是老样子——按兵不动,继续观望。”
西乡吉之助一边说,一边站起身,行至房外的缘廊,双手交叉拢进羽织的袖中,昂首面朝如墨的夜空。
“朝廷眼下已被以三条实美为首的长州派公卿把持。”
“他们随心所欲地压制天皇的声音。”
“甚至还以天皇的名义来发布有利于他们的伪诏。”
“长州已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此外,长州的人才济济一堂。”
“高杉晋作、桂小五郎、久坂玄瑞、河上彦斋等长州一系的志士,皆为不容小觑的英杰。”
“长州是难啃的硬骨头——幕府亦是如此。”
“虽然幕府的权威已在‘黑船事件’、‘樱田门外之变’、‘坂下门外之变’等一系列的变故中丧失殆尽,但它终究是占有四分之一个日本的庞然大物。”
“它据有沃壤千里的关东平原、环伺其周围的亲藩和谱代、易守难攻的雄关、以胜麟太郎为首的能臣、虽还年轻但已有明君气象的将军。”
“眼下,幕府已往京都安插了两支各司其职的军队。”
“会津军是忠勇兼济的精锐。统领它的松平容保,更是一位气度非凡的名君。”
“至于新选组……诚然,当前的新选组尚无可观的实力,但其领袖可是那个屡创神迹的仁王——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让我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在那个男人的手上,新选组会发生什么样的异变都不足为奇。”
“除了幕府和长州以外,由武市半平太领导的土佐勤王党等他藩势力,也是需要多加提防的对象。”
“更别说还有法诛党、大盐党等隐藏在暗潮之下的神秘组织,他们与阴影为伴,虎视眈眈,随时准备跻身时代大势。”
“现在还不是我们下注的时候。”
“不妨再继续观望一阵。”
“等到局势发生显着的改变了、局面变得明朗了,再作出相应的布局。”
“反正我们有丰沛的资金、强大的军队、充裕的时间,有坐山观虎斗的资本。”
说到这,西乡吉之助悠哉游哉地转回身,看着村田新八和桐野利秋,脸上浮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萨摩永远只支持会赢的那一方!”
……
……
京都,长州藩邸——
“高杉君,高杉君!”
“嗯?”
高杉晋作用力地眨巴了几下眼睛,望向正端坐在其身前的年轻武士。
“高杉君,你有在听吗?”
“抱歉,我似乎走神了。”
久坂玄瑞换上没好气的口吻:
“高杉君,我们现在可是在商谈严肃的要事,麻烦你保持专注!”
面对久坂玄瑞的斥责,高杉晋作不以为意地淡然一笑:
“对不住啦,我之后会多加注意的。久坂君,现在说到哪儿来着?”
他的话音刚落,坐在其身旁的某人便抢先一步地回答道:
“高杉大人,我们现在正在讨论‘仁王’橘青登和他的新选组。”
高杉晋助的两道浓眉毛向上耸了耸。
“橘青登……哼哼哼,真是一个熟悉的名字啊。”
久坂玄瑞插话进来:
“高杉君,我若没记错的话,你似乎曾与橘青登交手过?”
高杉晋作点了点头。
“那是2年多以前的事情了。是时,橘青登还仅是火付盗贼改的番队长。”
说着,他勾起嘴角,语气中多出钦佩的意味。
“他现在可真的是扶摇直上了啊。”
“先是右迁为常驻将军左右的‘侧众兼御台様用人’,接着又再获高升,成为坐镇一方的‘京畿镇抚使’。”
“虽然就立场而言,我和橘青登是水火不容的敌人,但我也不得不承认:他的本事确实不小。”
久坂玄瑞听罢,很是不屑地撇了撇嘴,嗤笑道:
“哼!他的本事再大,还不是幕府的走狗!”
高杉晋作“哼哼哼”地耸了耸肩:
“久坂君,就算是走狗,那也是一条拥有尖齿和利爪、能够轻轻松松地撕碎人类的筋皮骨肉的走狗啊。”
高杉晋作的善意提醒,并未使久坂玄瑞的想法发生改变。
倒不如说,甚至还起了反效果。
“高杉君,你倒也不必如此高看那个橘青登。”
久坂玄瑞摊了摊手,脸上充满了满不在乎的神色。
“遍观橘青登的过往成就,他只不过是一个很擅长打架的武夫罢了!”
“在而今的乱世里,仅仅只是擅长打架可成不了大事!”
“除了曾短暂地担任过火付盗贼改的番队长之外,橘青登极度缺乏建军、领军的经验!”
“他能够治理好新选组吗?他能够镇抚京畿吗?我看够呛!”
“京都的持续已久的混乱局面,岂是他这个才刚刚加入进来的外人所能破解的?”
“实不相瞒,我可是等着看他的笑话的!”
“说不定用不了多久,他就要因炊沙成饭而遭受幕府的责罚,进而灰溜溜地滚回江户,哈哈哈哈!”
兴许是感受到弥漫在高杉晋作和久坂玄瑞之间的气氛正变得紧张,坐在高杉晋作身旁的那位年轻武士,忙不迭地改换话题:
“说起来,橘青登的新选组和高杉大人的奇兵队一样,都是不问年龄、身份,武士和平民皆可报名参加的军队呢。”
高杉晋作颔首。
“确实如此,据说橘青登的新选组里还有女兵。”
年轻武士接着说:
“虽然都是士民混合的部队,但论综合实力的话,高杉大人的奇兵队应该可以碾压橘青登的新选组吧?”
高杉晋作闻言,笑出了声。
只见他的嘴角高高咧起,都快碰上耳根了,仿佛是听见天底下最好玩的笑话似的。
“伊藤君,你这不是在说废话吗?”
……
……
翌日——
文久三年(1863),2月19日——
京都,壬生乡,新选组驻所——
“橘君,抱歉,让你久等了。”
佐那子踩着小碎步,“啪嗒啪嗒”地站到青登的跟前——她现在是“大和抚子模式”。
岛田髻、浅蓝色的女式和服与莹白色的腰带、裹有软香玉足的可爱白袜。
“没关系,我也才刚换好衣服。”
说着,青登扶着腰间的佩刀,朝不远处的玄关努了努下巴。
“我们走吧。”
佐那子看了眼青登的着装。
“你真的要就这么出门吗?不做点相应的伪装吗?比如戴顶低沿斗笠什么的。”
青登莞尔:
“不用了,这里不是江户,京都的父老乡亲们还不认识我呢,没有进行伪装的必要。”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此乃不变的真理。
因此,青登决心展开微服私访,深入基层,考察京都的社会秩序、民生状况。
虽然“仁王”的大名老早就传扬四海,但碍于传播媒介有限,即使是在青登的老家江户,也并不是每一个人都知道仁王的长相。
连江户人都是如此,那么居住在遥远的西国的京都人,就更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了。
绝大部分的京都士民都不知道大名鼎鼎的仁王的长相。
要想微服私访,当下是最佳的时候。
既然青登都这么说了,佐那子也不再多言。
这就是青登昨夜在女浴里对佐那子所说的“需要你帮忙的事情”——跟他一起去微服私访。
“橘君,若想微服私访的话,你自己一人不也够了,何需让我相陪?”
“因为我想顺便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久违地跟你单独外出。”
“你这有话就说的直爽性格,有时候真的是让人无所适从啊……”
“所以可以吗?”
“呃,那个……”
佐那子随手抓过腿边的澡盆,用澡盆遮住泛红的脸蛋。
“可以吗?”
青登步步紧逼。
“唔……”
佐那子悄悄地从澡盆后面露出双眼,害羞地偷看青登。
“……嗯,可以哦。”
就这样,二人并肩踏上京都的街道。
壬生乡的地理位置相当关键,往南是西本愿寺,往北便是二条城。
青登和佐那子在出了壬生乡后,先是向西行,然后转道至堀川通,一路向北。
“橘君,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嗯……先去吃个早饭吧。”
说着,青登环视身周。
少顷,他的目光定格在不远处的一座人气鼎盛的和果子店。
“佐那子,你想不想吃和果子?”
佐那子循着青登的视线望过去,在看见那座一大早就有许多客人来光顾的和果子店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意见统一——二人大步走向这座店名为“吾郎屋”的和果子铺。
撩开门帘,因人群聚集而氤氲起来的热气铺面而来。
青登找了张空桌,方一坐下便听得头顶传来似曾相识的熟悉女声:
“咦?橘君?”
青登愣了愣,转头望去。
“古牧夫人?”
古牧夫人——或者说阿町,掩唇轻笑。
“古牧夫人……这个称呼实在是太难听了啊,叫我阿町小姐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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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佐那子喜欢用“冷水浇身”的方式来反省自身——这个设定早在佐那子刚登场时就有提及了,本章姑且算是呼应铺垫了。
昨日,经过豹豹子的不懈努力,总算是找出新选组驻所在京都地图上的大概位置了!图中标篮圈的地方就是壬生乡,请看本段的段评。此图我也发在起点的评论区里了,因为被压了画质,所以大家就凑活着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