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右手悬在半空,刻意地保持手与菜之间的距离,点了点桌上的韭菜炒河虾,说:“小柯,你最爱吃的,趁热多吃点。”
“啊对对,你吃多点。你彭阿奶,非让我一大早去跟人买的。这个河虾不便宜,新鲜的。”
一顿饭吃下来,崔柯的别扭去了大半,面对彭阿奶的行为也比较自然了。
崔柯捧着茶水问阿奶,“刘小羽,怎么办呢?她为什么找我,不找阿奶。”
“你年轻,好欺负,耳根软。”吕翠竹嘴里叼牙签,干瘪的两片嘴唇上下拨动,吐出几粒米。
人年龄大了,牙缝也变大了,米也能塞下几粒,过几年指不定能塞下一盘菜,吕阿奶想。
阿奶辛辣的话,让崔柯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只呆呆地捧着茶碗。“阿奶。”崔柯没了前夜的气势,变得软弱。
吐出牙签,吕翠竹将手边的茶水拿起一饮而尽后,说:“你要是不想管,就不要问。你只要忍,忍到她走。她这样的,你以后不知道要遇到多少。”
这话让崔柯混淆了阿奶语句里的关键点信息,她只发愁现下的事:“她一直不走,怎么办?”
“不走也得走。她快不行了。”阿奶放下茶碗盖,说:“顶多忍二十年,就没了。”
前半句,让崔柯悬着的心放回到肚中。后半句,让崔柯放回到肚中的心,快速攀升到半空摔死了。她放下手中的茶碗:“20年!让刘小羽对我呶呶不休20年,我忍不了。”
“那你把她打散,打到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这个我可以教你。”吕翠竹站起身,双手叉腰,身体缓缓地左右摇摆,做起饭后养生操。
这,崔柯也做不出来。刘小羽其实没那么坏,那晚除了吓吓她,再没做别的事。
她忘了,刘小羽的“玩笑”也真能把人活活吓死。她陷入了苦恼。阿奶也不理她,做完养生操后,回房补觉了。
刘小羽在入夜后,再次悄悄潜入崔柯的房间。这一回,她老实乖巧地站在门口,虽然人已在房内,但还是有教养地敲了敲门。
“你都进来了,还多此一举敲门,做什么?”崔柯有气无力地讽刺刘小羽的故作礼貌。
刘小羽露出牙齿,笑嘻嘻地说:“我这不是怕吓着你么。”
“那你下次来之前,给我打个电话。”崔柯毫不留情地揭穿刘小羽蹩脚的谎言。
刘小羽被人揭穿,倒也不生气。她今晚没再飘荡在半空,而是一步一脚印,跟活人一样,慢慢走近崔柯。
崔柯心里还是有点怕的,但她面上可不能显露出来。她在进房间之前,偷拿了阿奶的桃木剑,放在床头抽屉。
“你找我做什么?”崔柯问。
她想了想,还加上一句:“说实话。”
刘小羽寻了一张凳子坐下,两手交叉,低头沉默半天,后又掰扯身上的衣服,等崔柯快不耐烦时,她才犹犹豫豫地说起:
“我想你帮我,找到我的头。我想你还记得,我没有头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