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问:“他得罪了我,难道就好了吗?”
离扶苏顿时哑口无言。
若是其他人说这话,他只会觉得狂妄。
可是这话,若从欧阳良翰嘴里冒出来,似乎……变得挺有道理。
离扶苏缓缓点头。
对啊,王大人,你说你惹他干嘛:
后方,侧耳倾听的谢令姜莞尔一笑。
走在最前方的欧阳戎忽然停步,回头道:
“大郎,我有一个问,也只会有这一问,你如实答我。”
听出欧阳戎话语中的认真,离扶苏挺腰正色:
“良翰请讲。”
“若有朝一日,你与你阿父,有机会登临大宝,你们是否会容忍,我做类似之事?”
“良翰说的也太远了。”
离扶苏挠了挠头,“登临大宝……我与阿父想也不敢想。”
下一瞬,他撞到了欧阳戎平静的目光,话语咽了回去。
意识到欧阳戎的认真态度,离扶苏的表情渐渐变的严肃。
他抿了下嘴:
“良翰曾说‘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扶苏虽鲁钝,智术浅短,碌碌半生,却有一颗慕贤向善之心,扶苏代替阿父答应良翰,若有朝一日,有幸登极,定不辜负包括良翰在内的所有抱薪者!”
欧阳戎颔首。
“切记斯言。”
他转头,率先下山。
谢令姜似还没逛够,上前问道:“大师兄,现在去哪?”
欧阳戎笑了下:
“小师妹,酥山好吃不?”
“嗯。”
“那就回梅鹿苑,再尝点。”
“回去?”
“嗯,再不回去,万一伯父他们等中暑了,大郎岂不与我友尽?”
“良翰……”离扶苏有点不好意思。
一行人回到鹿鸣街,燕六郎有公事,暂时分开,去往县衙。
欧阳戎、谢令姜还有离扶苏,返回了梅鹿苑。
梅林小院。
刚进院子,就看见院子里等待许久的一众人。
离闲,韦眉,离裹儿,和彩绶等三两丫鬟。
午后的暖风拂来,像一只温柔的大手,院中央一颗硕大的枣树莎莎作响。
金色的阳光从树梢绿叶间漏下,满地的疏影轻柔摇摆。
离闲坐在树下的石凳上,垂头瞌睡,帽子有些歪斜。
和老爷一样打瞌睡的,还有包子脸侍女彩绶,不过她是站着,站在离裹儿身后,小脑袋小鸡啄米似的点几下。
离裹儿与韦眉第一时间发现欧阳戎一行人的返回。
眼神惊喜。
“嘘。”
欧阳戎竖起食指,放在嘴边,示意母女二人。
转头准备唤醒离闲的韦眉与离裹儿,动作不禁顿住。
院内,欧阳戎率先带头,放轻脚步,脸色平静,带着谢令姜一起,经过离闲三人的身边,走向书房。
韦眉转头,看向一起归来的离扶苏,对视一眼,目露询问之色。
离裹儿一双明亮星眸,斜斜的瞅着泰然经过她身边的欧阳戎,一路跟随他的身影。
蒙面的白纱,遮住了梅花妆小女郎此刻的表情,也不知在想什么。
吱呀——!
不可避免的推门声响起,惊醒了瞌睡中的离闲。
“唔唔唔……”离闲睁眼四望,嘴里梦话嘟囔,有点迷糊。
下一秒,看清前方书房里的欧阳戎身影。
“良翰贤侄!你回来了?”
离闲从院内的石凳上蹦起,原本布满脸庞的倦意一扫而空,欣喜出声。
这位中年富家翁像小孩一样,动作手舞足蹈,左右四望,知会妻儿。
韦眉,离裹儿,离扶苏皆表情有些无奈的看着他。
似是察觉到气氛微妙尴尬,离闲动作顿住,脸色讪讪,转头朝离扶苏压低声音问:
“良翰贤侄什么时候回来的,为父没睡太久吧?”
离扶苏摇摇头。
谢令姜走出书房,欲语。
就在这时,院子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众人回首。
燕六郎冲进院子,环视一圈,朝书房喊道:
“明府!洛阳那边派敕使来了!州里的官员们陪同,刚刚抵达了县衙!”
“洛阳敕使?!”
离闲听闻,宛若晴天霹雳,呆立呢喃:
“糟了糟了,洛阳怎么又来人了!这次所谓何事……”
韦眉、离扶苏、离裹儿闻言,顿时起身,院内乱起。
“额。”
燕六郎转头,脸色犹豫,朝急得原地打转的离闲等人道:
“伯父,大郎,敕使好像不是来找你们的……不是宫人,是吏部官员,好像找明府的……”
“啊?”离闲愕然回头。
这时,轻微“咣当”一声。
院中,有人推开房门,孤身走出。
欧阳戎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水绿色七品官服。
“哦。”
他将手中的一叠奏折,塞进袖中,低头整理了下官服宽大深绿的袖口,平静经过了燕六郎与院内众人身边,朝外走去。
只见年轻县令缓缓颔首:
“终于来人了,等的挺累,走吧,小师妹,过去瞧瞧。离伯父,大郎,麻烦稍等片刻。”
院内众人面面相觑。
注视泰然自若的大师兄,谢令姜浅浅一笑,莲步上前,微微踮脚,两只素手为他牵理领口。
“等等,别动,这里乱了……”
待整衣完毕,欧阳戎率先走出院子,带着谢令姜、燕六郎离开。
离闲、离扶苏等人反应过来,愣愣跟了上去。
俄顷,梅鹿苑众人赶到了龙城县衙。
此时鹿鸣街上,围观者众。
龙城县衙,今日正门大开,人影拥挤。
原本休沐日休息的刁县丞等官吏,身影出现在门内。
此时,他们正一脸兴奋又焦急的等待,频繁回望身后的县衙大堂方向,又不时看一眼梅鹿苑方向。
某刻,刁县丞眼睛一亮,迎上前去:
“明府您终于来了,快快快,神都敕使正在等您呢!快去快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