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戎沉默听着。
容真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一份奏折,递给欧阳戎。
“差点忘记,拿着。”
欧阳戎好奇:“这是什么?”
“洛阳那边最新下达的诏书。”
欧阳戎借着车辕挂着的灯笼光线,快速浏览了一遍,诧异道:
“限越女令?”
容真颔首,声音冷了下来:
“没错,朝堂那边正式下达法令了,从今日起,江南道、岭南道任何与云梦越女牵连的人家,或私藏云梦令的人家,一律以大周重刑处置,协助者连坐流放,且子孙后代都不得入朝为官……
“这份限令,将由你和江州大堂颁布出去,率先在江州、洪州实行,两道其他州县后续会跟上。”
欧阳戎抿嘴,没有立马开口。
若说此前大周朝廷和云梦剑泽的矛盾,是还没有完全公开化的,或说,大周朝廷起初没有太在意云梦剑泽和与它相关的江湖人士。
那么现在,随着这一份限令的颁布,就是矛盾彻底公开化了,有点不死不休的意味,一点中间的余地都没有了,天南江湖的所有人都得选边站,不然就是死罪,一点没得商量。
“这份诏书其实是魏王和梁王推动的,前者有丧子之痛,满朝文武都挺同情……”
容真继续讲述:
“欧阳良翰,你以前不是说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吗,那就瞧瞧这天南江湖,有多少好汉能舍家弃子,听从那什么云梦元君的号令。”
冷冰冰宫装少女微抬下巴,一字一句:
“圣人的归圣人,元君的也得归圣人。”
见欧阳戎目视前方,似是思索,容真等了会儿,蹙眉:
“欧阳良翰,你在发什么呆?”
欧阳戎将诏书慢慢塞入袖中。
默认。
容真仔细观察欧阳戎脸色。
她似是很关注某人的细微反应。
易千秋突然道:
“此令颁布的好,此前容真女史与欧阳刺史严格搜查云梦令的举措也很是及时。”
她取出一枚染血的青铜短剑示意了下,眼神十分的锐利:
“这玩意儿绝对不能大量流入江州,特别是靠近浔阳石窟,携带此物者,见一个杀一个,绝没有一点冤枉!”
欧阳戎问:“易指挥使是知道此物的用法?知道天南江湖反贼会如何用它?”
易千秋侧目瞅他,不言不语。
欧阳戎也大大方方与她对视。
易千秋将目光移到容真脸上,有些似笑非笑。
欧阳戎也皱眉,转头看向容真。
这时,易千秋回过头,语气略显冷淡:
“既然不知道就算了,欧阳刺史是文官,做好自己本职工作就行,没必要知道,此乃朝廷机密……”
容真突然打断:
“都到现在了,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本宫信的过欧阳刺史。”
欧阳戎却摇头:“算了,易指挥使说的也没错,下官确实是外人。”
容真摇头:
“不,你已经参与进来了,既然接了诏书,要去颁布限越女令,去帮朝廷收缴云梦令,那就更应该知道这玩意的用处,以防被误伤。”
欧阳戎奇问:“什么意思?”
易千秋垂目不语,容真扭头与他对视。
欧阳戎看见她眸子冷亮:
“传闻之中,云梦剑泽看守着一座先秦时留下的大阵,此阵范围辽阔,根据司天监的记载,它似是能笼罩眼下大周划定出的江南道、岭南道,恰好也是世人所说的天南江湖,是云梦剑泽的势力辐射范围。”
容真目光投向了易千秋手中的青铜短剑,眯眸说:
“这云梦令的材质很特殊,疑似是这座大阵的阵眼分身,是它的复制品,与真阵眼息息相关,而此材质,名为……血青铜。
“若是司天监内关于此物的那些记载没错,它可以随时调动这座大阵的未知杀力。”
欧阳戎眸子微微一凝。
“血青铜?”
……
雪木山庄。
春庭亭。
上午阳光明媚。
亭外梨树下,鱼念渊投喂虫娘。
亭内,雪中烛盘膝而坐,白布擦剑,面前地板上有一份加急送来的密报。
“限越女令?”她轻笑了声。
鱼念渊也点头:
“江州官府颁布的,目前江州官府的官员们应该和浔阳王府关系密切,浔阳石窟那边最近还有了增援……看来上一次大师姐让三清带给浔阳王府的话,他们并没有当回事。”
雪中烛点头,面色如常:
“正常,毕竟是天潢贵胄,省了罗里吧嗦解释,干的旗帜鲜明,毫不含糊,倒也方便,只是勿怪刀剑无眼就行了。”
她微微低头,抚摸雪白长剑,清冷问道:
“二师妹,上一次我宗被北人伪朝下死令通缉,是什么时候?”
鱼念渊轻描淡写:
“大随开皇九年。北人南下,建康城陷,南朝覆灭。”
雪中烛问:“局势与今日比如何?”
鱼念渊似是十分熟悉,没有停顿,立马答道:
“那时,女君殿诸多前辈,未下发云梦令,没有用上大阵,大随朝廷通缉,却无人敢入云梦泽半步,限令形同虚设,哪怕都知道我们女君殿越女中,遗留六朝皇室的血脉,可天下谁敢过来?”
雪中烛紧攥剑柄,手背微颤,又缓缓松开,语气有些自嘲:
“本座羞愧。”
鱼念渊摇头:
“不怪大师姐,局势没给咱们这一代女君殿修养生息的时间,有些事必须得做,也必须有人站出来,女君殿前辈们在天之灵,知道还有大师姐能独当一面,会欣慰的。”
雪中烛抿嘴缄默,旋即侧眸,问道:
“对了,小师妹那边是何意思,她修为有突破了?”
鱼念渊动作顿住,放走虫娘,走入亭中,从袖中掏出一封来自星子坊的密信。
这位云梦二女君脸色有点古怪的将信递出。
金发及腰的高大胡姬脸色好奇,接过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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