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地府,奈何桥坐落在流淌着猩浊血水的忘川河之上。
此地为阴阳两界的分割线之一,是人间通往地府最为热闹的地方,漫长的黄泉之路上魂来魂往,彼岸花海错落盛开一望无际,将这条通往异世的路途染没成一片血色。
少年半立在人间黄泉之路的尽头,靠坐在奈何桥顶层的破碎边栏之上,目光落于灰蒙而无波澜的忘川之上眺望,手指轻轻拨弄着手中摘采而下的血色彼岸花。
忘川河之上远处载引着生者走向黄泉之路的摆渡船在来回忙碌,摆渡船载来的人愈来愈多,渡船靠岸之后,人就一批一批地踏上黄泉之路,满目无神地走过彼岸花盛开的花田,踏上那座古老陈旧的奈何桥,一个又一个与靠在桥端尽头的少年擦肩而过,走向兜挽着能够遗忘记忆之汤的孟婆。
两界的黄泉之路数千年以来就是此般光景,从未发生改变过,无数人和魂从这座古老的桥上走过,或是坠入忘川河恶鬼满布的深渊,或是走向地府转世投胎,这是此处存在的意义,也是亘古不变的规矩与法则。
大部分属于此处轮回规管之人,死后都会来到这里,少年因此也常来此处,总会在这片阴阳交界之处驻足,近百年间他看过很多经过此处的灵魂和面容,却也未曾在这里见到过自己想要寻找的那个人。
那么漫长的时间里,在这里经过无数形形色色的灵魂于他而言都陌生无比,长达百年的等待直至赎罪的尽头,他都未曾见过一抹自己熟悉的影子。
留于此处的等待就要结束了。
他在心底那么轻声自语,从那片自己无比熟悉的黄泉路和彼岸花海之上收回目光,垂眸落在了自己手中已经变得有些枯萎的彼岸花,抬手撕下彼岸花鲜红的花瓣,任其飘落到如死水一般从未流动的忘川河之中,看着花瓣落入那样的血河里没有激起一丝水花,就连涟漪也顷刻即逝。
“一百年...对她来说太漫长了。”他这般低声自语,看着手中的彼岸花被自己折下了最后一片花瓣,空落的花心倒映在他赤红的眸光里,他望着那朵破碎的花朵片刻,随后将其整朵扔到了忘川河之中,又从半靠坐着的破旧边栏上支撑身子起来。
奈何桥的破旧边栏响起了令人厌烦的吱呀声。
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那么在心里轻念着,缓缓转身越过了奈何桥的通道边界,迈开步子逆道踏上了那条尽头通向人间的黄泉路,而他还未走出几步,步子就忽然被熟悉的声音打断了。
“四号,你要去什么地方?”
他闻声回头,看见了一个不知何时起就站在孟婆桥上的短发女孩。
女孩望着他的目光里带着疑虑和担忧,她似乎是猜到了他将要离开,所以她此刻才出现在了这里。
女孩是他在此处所熟悉的旧知,也是他在这片被他视作囚笼的地府之中为数不多的关联者,在这样的地方,会对他的行为和举动有些许在乎的,或许也只有她了。
他停步在原地,望向她那张总是能让他找到几分熟悉感觉的脸沉默片刻,随后眼帘轻垂几分,淡声开口道:
“不过只是走走而已...柒,你不用管太多。和你的搭档做你们的任务去吧。”
他出口的话语带着几分疏离的气息,赤红的眼眸中流露出了几分不以为然的情绪。
“去此岸走走?”被称作柒的女孩皱起眉,望着他的眼睛摇头,“你在撒谎,四号。我知道你和地府的契约要结束了,他们说你在此停留百年的期限已经走到终结了。”
“这一次你去,就不会再回来了,不是么?”
她望着他那么出口,却还未等到他的回答,就已经在他那双总是带着淡漠的眼里找到了答案。
她心里一颤,看着少年的身影轻声又问:
“不能带我一起走么?”
少年闻声摇头,出口回应她:
“普通鬼魂是不能离开彼岸的,这是地府的规矩。如果你想要成为能够跨界的亡魂,就得等到你成为黑白无常之后。你不是正在为此努力吗?”
“不,那不一样,你明明知道我是为了什么才想要成为黑白无常的不是么?”女孩打断了他口中的话,迈步追着他的方向向那条黄泉之路走“我只是想追上你....想要能够帮上你的忙...仅此而已...”
“你不是能够通过代价换取愿望的还愿人么?这种所谓的规矩你可以轻易打破,只要你愿意带我走,那么无论什么代价我都可以支付...”
“洛染柒。我是此岸的还愿人。”少年也出言打断了她的话,“我不会也不能为彼岸的逝者实现愿望,我也不打算带你离开。”
“你应该留在这里完成你当初的承诺和愿望,在这里生活下去,而不是总来追着我。我对这里没有留恋,对介入本该属于你的未来也不感兴趣。”
女孩听着他口中的话神色一僵,停下了原本前进的步子,站在奈何桥的尽头皱着眉头神色复杂的注视少年的背影。
她没有再情绪激动地提声反驳他的话,而是忽而轻声问了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