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崇焕这人历史上褒贬不一,有人说他是亡国祸害,也有人说他是国之擎天玉柱,他的功绩不可否认,宁远大捷,宁锦大捷,京师大捷,可做的错事也不少,擅杀毛文龙,明明有能力在蓟州,通州拦住皇太极,却让他自己眼皮子底下攻到京城。
人无完人,是非对错,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朱由检直接问道:“建州女真跳梁十载,封疆沦陷。卿万里赴召,忠勇可嘉,有何方略?可具实奏来!”他想看看袁崇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会不会说出五年平辽这种鬼话。
可历史之所以成为历史,是因为过去的无法改变,而人......也很难改变。
袁崇焕从袖中取出一道奏疏,双手举过颅顶,奏道:“方略已具疏中。臣受陛下知遇之恩,召臣于万里之外,倘若陛下能给臣便宜行事之权,只需五年辽东可平,全辽可复!”
在场的一些大臣傻眼了,五年平辽?你在开什么国际玩笑?自万历四十七年以来,大明对后金作战一败再败,几十万大军赔了个干净,现在只能依托城池坚守,才勉强挡住金军。
你袁崇焕是有才能不假,可五年平辽也未免太夸张了!就连他的老师孙承宗也眉头紧皱,看向他的目光惊疑不定。
朝堂上知兵之人毕竟是少数,施凤来,张瑞图,李国普等阁臣不明所以,听了这话,都欢欣鼓舞,也不管袁崇焕是不是东林党,纷纷称赞道:“元素忠贞可嘉,胆识过人,熟知辽事,可大用也。”
他们都被袁崇焕描绘的蓝图遮住了双眼。
出乎袁崇焕意料的是,龙椅上的朱由检听了面无表情,眉宇间还抹上了一缕阴霾。
众臣还在兴奋不已的时候,朱由检已经起身,从身边内侍手上拔出宝剑,执在手里,下了台来。将剑光挂在袁崇焕脖颈上,只需稍进一分,这位名臣就会血流如注,一命呜呼。
众臣都大惊失色,纷纷过来劝阻:“陛下不可!”
“陛下这是何意?”袁崇焕大脑一片空白,不明白皇帝为什么对自己刀兵相向。
孙承宗以膝而行,死死抓住朱由检握着宝剑的右手,痛声道:“陛下不可啊!”
“哼。”被孙承宗拖得手疼了,朱由检这才收回宝剑:“且留你小命!”
他提剑触地而行,走了几步,回身面对众人,眼神淡漠的看着袁崇焕,语气冷得像寒冬里的冰块:“五年平辽?怕是朕给你十五年也平不了辽吧。”
“袁崇焕,你当内阁,六部九卿,都察院的诸位大人都是傻子吗?”
“朕问你,五年平辽,需要兵马几何?物资几何?军械几何?有何具体方略?莫不是以为区区五年平辽四字,就要朕将辽东大权托付于你?”
话中满是愤怒,甚至带上了一分杀意,朱由检放声吼道:“或者说,你当朕年少可欺不成!”
话如雷霆,在文华殿内炸响,一众大臣何曾见过陛下如此失态,还发这么大的火,一个个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还是孙承宗最先反应过来,求情道:“陛下!袁崇焕殿前失言,草率浪对,自当严惩,可当今家国用人之稷,其对大明,对陛下忠心耿耿,陛下且饶过他这一回!”
孙承宗也是麻了,你个袁蛮子,还以为当今陛下是先帝?任你忽悠?这下好了吧,冒犯了天颜,陛下雷嗔电怒,可好歹是自己学生,该保还是得保。
“哼,既是孙阁老求情,朕就饶过你这一回。”朱由检也不是真要杀袁崇焕,刚才是真气到了,难怪历史上崇祯要杀他,我这么信任你,你居然骗我?爱之深,责之切。
袁崇焕也意识到自己的话,被这位少年皇帝看出破绽来了,连连叩首请罪:“请陛下恕罪,是臣夸大其词,为聊慰上意,一时口不择言了。”
殿内诸位大臣看向袁崇焕的目光,也从欣赏变成了不喜,冷静下来仔细思考发现,袁崇焕这话根本不切实际,要真能五年平辽,早就平了,熊廷弼之才如何?还不是主守?此人真是刚愎自用,说话浮夸。
朱由检沉吟了一会,叹了口气:“说吧,袁蛮子你对于辽事,有何高见?”
袁崇焕知道,不能再打哈哈了,该拿出点真材实料,否则项上人头就要不保:“谢陛下宽大之恩,辽事确非五年可平,非十数年不可。”
此话一出,殿内不少大臣都涨红了脸,狗日的袁蛮子,居然敢夸大其词,空谈至极,把陛下和我们当猴耍!
他们怒了,纷纷请求将袁崇焕拉下去治罪。
朱由检制止了他们,眼神示意袁崇焕继续。
袁崇焕沉声道:“当今后金军野战强于我军,我军长者不过城坚炮利,我军可避与敌野战,高墙壁垒,步步为营,巩固我军关外疆域,压缩八旗活动范围,同时整训兵马,打造铁骑,步步紧逼,以水师战船不断袭扰八旗后防,待将八旗人丁消耗殆尽后,再大举数十万大军北上,则沈阳可破矣。”
嗯,这才像个名臣的样子,确是老成谋国之言,明明肚子里有墨水,非要说假话。
“好,你先下去吧。”听了这番话,朱由检决定由他出任蓟、辽总督,但方才袁崇焕口不择言,在场大臣皆有不忿,不能当场任命。
袁崇焕还想再言,一旁的孙承宗给他使了个眼色,只好失落离去......矣,都怪自己出口无状,蓟、辽总督这个位置看来是轮不到自己了。
“诸卿以为袁崇焕如何?”待袁崇焕走后,朱由检向殿内一众大臣问道。
刚开始一干大臣对袁崇焕的印象还是蛮好的,可后来发现被袁崇焕骗了,要不是陛下提点,还傻乎乎的信了五年平辽的鬼话,现在朱由检相问,竟无一人愿说好话,哪怕是东林中人。
最后还是孙承宗硬着头皮奏道:“陛下,袁崇焕虽行事“莽撞”,可对于辽事还是比较了解的。”
“呵呵,了解?了解会说出五年平辽此等粗言?”说话的是次辅张瑞图,乃是阉党众人,靠巴结魏忠贤入阁,为魏忠贤撰生祠碑,为士林不耻,但一手丹青书法,倒是奇逸。
之前见魏忠贤倒台了,忧心忡忡,不敢言语,前几日得了陛下金口玉言,不再追究,于是现在胆子也大了起来,敢站出来反驳孙承宗。
“是啊是啊,此人志大才疏,刚愎自用,与同僚关系不睦,若用此人出任辽东,辽东危矣。”立时就有阉党官员跟上。
孙承宗很是尴尬,想要为袁崇焕辩解,又不知该说什么,他先前一番作为,让自己这个老师脸上也很是无光。
“行了,王朝量才用人,袁崇焕确有其才,就是性情急躁了些,出任辽东朕看合适,元辅的意思呢?”朱由检发话了。
施凤来本就是个墙头草,对朱由检的话,当然不会反对,他立时出言道:“陛下洞察秋毫,炳若观火,既用袁崇焕自然不会错。”
又问张瑞图,李国普这两个应声虫,皆称善。
“好!那就这么定了!”朱由检当即做出了决定。
第二日,朱由检便下诏命袁崇焕为兵部左侍郎,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出镇行边督师蓟辽、天津等处军务,登莱军务由袁可立负责。
袁崇焕离京前,朱由检又召见了他一次,说了一些勉力的话云云,告诉他殿上的事不用计较,我是信任你的,许他便宜行事之权,但并未赐尚方宝剑,告诫他要团结同僚,不许擅自滥杀高级兵将,虽然毛文龙归登莱管,可朱由检还是提了一嘴,不许杀毛文龙,否则必定重处!
袁崇焕感恩戴德,表示一定不辜负期望,但请求多拨下一些银子,让他带去辽东,朱由检给了他五十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