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大运河大致路线为从江南的杭州、苏州、扬州等地出发,经过长江、淮河,进入山东,再经过会通河、卫河等河道,最终到达北京城,冬季时,气温较低,运河结冰,大约每年有四到五个月无法开船。
这条运河称为大明的命脉并不为过,南方的粮食、丝绸、茶叶、瓷器都要通过这条运河运往北方,相关的造船、修河、运输等产业也得到发展,无数民工百姓靠做些苦力活,也得以养家糊口,砸人饭碗犹如谋财害命,谁动这条河,他们都不会答应。
运河不会腐朽,但人会,你瞧河上那些不缴税的一艘艘官船便是明证。
无数权贵挪用漕船,拉着一船船不缴税的货物,卖向北方,从中牟取巨大利益,也就算了,可你开的船,还得公家来修,就甚是难看了。
更过分的是,运河上的漕兵也会被调去为他们修府宅,建园林,甚至直接让自己的货夹杂在漕运物资中,让漕兵帮忙运输......
哎,有时候大明亡的确实是该!崇祯一人之力,可抗天下呼?
这条运河上最主要的有三个节点,第一便是天津,南方运来的物资在这里上岸,然后通过陆路运输进入北京城;第二济宁,运河上来的船会在此处短暂停留和补充粮食,第三就是南直隶淮安府了。
淮安地处运河的中部,南方的物资在这中转和集散,然后再运往北方,也是兵家必争之地,与凤阳府互为犄角,守护南京。
淮安还设有常盈仓,用于存储转运的漕粮,可谓国之咽喉。
漕运总督府便设在此处,管着运河上一万多艘漕船,和十二万漕兵,可以说是位高权重,史可法便担任过此职。
可如今这漕运总督府却并不平静,大堂内,气氛沉闷,一众官员看着坐在上首的二人,大气都不敢出。
左一坐着的漕运总督毕自肃还好,可右一坐着的可是鼎鼎有名,杀人不眨眼的九千岁啊!他怎么也来了淮安?!
“咳咳”毕自肃咳了一声,朝一众官员笑着拱手道:“本督承蒙陛下厚爱,担任漕运总督一职,如今初来乍到,还望诸位同僚多多帮持!”
一众总督府官员急忙起身应道:“一定一定。”
巡漕御史李化与魏忠贤倒是相识,当初他便是投入了魏忠贤的门下,才被提为巡漕御史,他试探着问道:“九千岁此来,可有要事?”
轰!不说不要紧,他这话一出口,原本还在闭目养神的魏忠贤,猛然睁开了幽潭般的双眼,死死的盯着李化。
他猛的起身,在众目睽睽下步至李化面前,扬起那肥硕的大手,狠狠地朝李化那细皮嫩肉的脸扇了过去。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李化的脸上瞬间出现一个红红的巴掌印,可这还没完,李化还没反应过来,魏忠贤的大手又挥了过来。
啪啪啪啪啪,李化被打得头晕目眩,鼻青脸肿,却不敢反抗。
魏忠贤一边打,一边骂着:“大胆!是谁让你如此称呼洒家的!陛下乃是万岁!我若是九千岁,岂不是冒犯了陛下!”
其实魏忠贤没必要发那么大火,毕竟李化是他的人,可他也是没办法,因为毕自肃旁边还站着一人,身穿飞鱼服,叫骆养性,很难说他会不会将此事上报,如今他故作姿态,虽是惊怒,可也是为了保下李化。
李化的脸被打得歪向一边,嘴角流血,魏忠贤这才放过他,呵斥道:“日后再敢胡言乱语,洒家定不轻饶!”
魏忠贤扫视堂上众官,像是在提醒,又像是在警告:“这天底下没有什么九千岁!只有陛下!”
一众总督府官员见李化这般惨状,瑟瑟发抖,不敢开口,生怕引来大祸。
毕自肃也没想到这位曾经的九千岁,会发这么大的火,出来圆场道:“呵呵,魏公公平日最是敬重陛下,如今只是一时激愤,非是针对诸位,诸位莫忧!”
???魏忠贤最是敬重陛下?你在说什么鬼话!谁不知道当初陛下登基时,最大的拦路虎就是他。可陛下掌握大权,却没将这拦路虎杀了,倒令人咂舌。
毕自肃看着依旧沉默不语的一众总督府官员,对魏忠贤说道:“魏公公,宣布陛下的旨意吧。”
“嗯。”魏忠贤微微颔首,取出圣旨,待众官双膝跪地后才打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经查私通辽东建奴一案中,叛逆朱纯臣等曾私自调用漕船运输物资,输送女真,朕闻之深为震怒,特派魏忠贤钦查此事。”
“另有皇室诸王上奏,愿与朕共护江山,朕甚欣之,当今家国困苦,诸藩当为表率,故诸藩过运河之船一并纳税,钦此!”
“诸位大人,接旨吧。”魏忠贤冷冷的看着这些人,心里不住冷笑,哼,洒家既然来了淮安,且有你们日子好过!
“臣等接旨!”众官齐声高呼。
“好了,都起来吧。”
待魏忠贤宣读完诏书后,毕自肃下了上任后的第一道指令:“陛下有命,凡是诸位王爷的船只,一律要纳税,明白吗?”
下面的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如何作答,要知道这运河里打谁的旗号最吃香?打朱家王爷的旗号最吃香,没人敢查,这些船都是大摇大摆的一路直上,有时还要调漕兵帮忙卸船。
怎么?现在风头变了,陛下和这些王爷不是一家的?舍得下手?
“都哑巴了?”见他们还是没反应,毕自肃皱了皱眉,不悦道。
漕运参将楚之恒抱拳说道:“督宪,陛下是要铁了心要收各位王爷的税?”
“圣旨黄纸黑字,魏公公金口玉言,那还有假?”
闻言,楚之恒讪讪退下了。
“好了,都退下,回去各司其职吧。”毕自肃看着这帮呆头呆脑的下属,心中不免烦躁,挥手让他们出去。
待众人散去后,他才对魏忠贤和骆养性笑道:“魏公公,骆大人,来,我们去后堂。”
来到后堂,毕自肃的仆人已泡好热茶,为三人端了上来。
魏忠贤品了一口,只觉此茶清香扑鼻,口感柔和,连日赶路的劳累也被抚去不少,他啧啧赞道:“毕大人这茶不错。”
骆养性也尝了一口,点头附和道:“嗯,不错,茶味绵长,滋味甘鲜,令人心旷神怡。”
“哈哈哈哈,此乃鱼钩茶,是陛下赐给家兄的,我自辽东返京之时,家兄以此茶相待,我当时便觉此茶清香润口,乃茶中上品,求着家兄给了一些。”
毕自肃小心的抿了一口,眼睛微闭,像是在享受,又像是在陶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