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病房里一共有三张病床,只躺着虞莺莺一个人。
等于晴三人走出病房,带上门,房间里就彻底安静下来。
江贺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目光滑过虞莺莺苍白的脸,失去血色的唇,再看向她搭在被子上的手。
犹豫片刻,他伸手握住她纤细的手,头一低,弯腰将额头抵在她的手背上,死死闭着眼睛。
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就差几个小时而已,他就能在她恢复记忆之前先对她坦白,争取原谅,怎么也能显得不那么卑鄙。
但他还是太迟了,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后悔药可买。
哪怕最简单的握手。
他还能握多久?
等她醒来以后,他还有机会握到吗?
只要一想到这个,他就心痛如绞,就连呼吸都牵扯着疼,扯得五脏六腑都跟着发酸发疼,难以控制。
人生中他第一次知道,心痛这两个字,不止是一种形容。
而是状态。
撕心裂肺的状态。
……
虞莺莺像是做了一场大梦。
梦里,她以漂浮在半空的角度,旁观者的视角,看电影一样观看了自己进入大学之后的两年人生。
她看着自己从新生入学时的满怀憧憬,变得小心谨慎。
看着自己从家教男家长的办公室狼狈逃出来之后,冲到大街上,躲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抱着自己的手臂无声哭泣。
看到自己小心谨慎,沿用高中时的办法制作了辣椒水,购买防狼喷雾,还在橙色软件上下单了一根甩棍,每次出门,必定会把这些东西带在身边。
看着自己背着书包走过人群,努力不去在意闲言闲语,却越来越安静沉默。
看到家里打来电话说外婆摔断了腿,问她要医药费,她困窘无力,却因为顾忌外婆的身体,不得不掏空好不容易存下来的、用来当生活费的钱,可后来得知这些钱被弟弟拿去买了手机玩游戏。
看着自己拼命卷学习,做家教,为存钱买个配置好点的二手电脑舍不得吃,舍不得喝,低血糖犯了好几回。
看着自己眼睛里的光一点点熄灭,逐渐活得像是一个机器人。
然后,意外突然而至。
“电影”进展到意外出事,失忆后,仿佛一下换了风格……
梦境的色调不再那么沉闷,她的生活开始处处充满着轻盈的浪漫。
牵手,拥抱,接吻……
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敢拔掉身上尖锐的刺,敢脱下身上重重的壳,敢在另外一个人面前毫不设防,把心脏最柔软的地方摊开给他看。
她几乎时时刻刻都在笑,眼睛里盈满喜悦。
可是。
如果这一切是假的……
拔掉了刺的刺猬,脱掉壳子的蜗牛,它们要怎么继续生存?
它们以后,要怎么办?
虞莺莺胸口闷得厉害,梦境与现实交叠,真真假假难辨,她心脏上像是压着一块巨石,叫她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泪水不自觉涌出,梦境轰然碎裂成一个个虚幻的泡影,难以为继。
虞莺莺忽地倒抽一口气,哽咽着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