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个无处可逃的猎物,而在她眼中,他像是个施暴者。
她瑟缩在厚厚的被褥里,拢紧自己的身体,一双赤脚无处可藏。周卿颜这才发现,她的脚后跟磨破了皮,鲜红的肉裸露在外,令人怵目惊心。
周卿颜胸口明显而徐缓地起伏着,似是在调整呼吸,竭力避免怒火的爆发。他在脑海中想象云攸被一路拖拽至麟王府的惨状,恨不得对那两个侍卫拳脚相向。
“对不起,对不起,云儿,我害你受伤、受委屈,我害你担惊受怕,我害你……”周卿颜一边说,一边爬上床榻,试图把云攸从角落里拉回自己的怀抱。
“你,放——我——走!”云攸一字一顿沉声说,她的心痛、悲戚,乃至兔死狐悲的决绝都是那么真实。
在云攸心底,随时小命不保的担惊受怕、歹人恶语相向的折辱、身体上血淋淋的伤,这一切带来的痛,都抵不过真心被辜负带来的痛。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他既然爱着周卿玉,为何要来招惹我?哦,对了,周卿玉成了太子妃,他爱而不得,所以寻我来做替代品……
云攸想着想着,感觉自己已坠入深渊,疾速下沉,但又触不到底,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既然抓不住,那就放手吧……”云攸隐约听到心里的深渊下发出一个声音,久久回荡。
周卿颜顿时失了魂一般,从床榻上跃下来。他转身行至桌案前,凝视着垒成堆的烛泪。
红烛虽燃尽,他们却是未洞房的夫妻,不,算不上夫妻。没有三拜九叩,没有谆谆誓言,甚至未真正知悉彼此的心意,他们的关系脆弱如蝉翼,如履薄冰,经不起一丝风吹草动。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曾经的誓言犹在耳畔,但她怎么狠心如此轻易就选择放手,周卿颜眼眶温热,晶莹的泪珠倔强地挂在眼眶中,怎么也不愿落下来。
“深宫里的女人,来了就莫想离开,除非——死!”周卿颜赌气地说,嘴角勾起一个交织着无奈与失望的苦笑。
绕过一条回廊,周卿颜来到偏房,在堆积如山的药罐和书籍后面,看到了安烁和阿木。
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鼾声此起彼伏,看来伤势大有好转。为便于照顾这两个家伙,琅伯不得不把他们挪到一张床上,累得一身老骨头都快散架了。
“少将军。”伏在桌案上小憩的琅伯轻唤了一声。
周卿颜食指覆于唇上“嘘”一声,转而挥挥手,示意琅伯跟着他出去。
琅伯心中忐忑,不由眼神一凝,暗暗思忖:“难道是他发现了我对王妃图谋不轨……”
“琅伯,辛苦你照顾两个病人!”周卿颜寒暄一句,旋即进入正题。
“昨日,王爷求我带他混入东宫,只为远远见卿玉一眼,未曾想他会潜入太子寝殿,意图劫走太子妃,这种明摆着送死的行径,他是不会去做的,你们是否有其他计划瞒着我?”
这些年,安烁虽然总把寻死觅活挂在嘴上,却从未有过逾越的行为,安分守己才能让他活下来,他亦深谙这个道理。
琅伯大惊,“砰”一声跪地,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些年,少将军对王爷照顾有加,在琅伯心中,算得上是王爷的亲人。
但他谁也不能相信,除了天清观的那位!
“老奴真不知,少将军还是亲自问王爷吧!”
“告诉他吧,免得他总是为我瞎操心……”一句戏谑之言传来,声如蚊蚋。
安烁斜靠着门槛,难受地捂着胸口,气力微弱地冲周卿颜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