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了月灵族被灭族的那天,她被缚住双手,悬吊在城门上示众。烈日暴晒下,她的嘴唇干涸得裂开,微微一开口,就有鲜血溢出。她的眼前仿佛只剩下了一片黑暗,无边无际的绝望弥漫在她的心头。
城门下过往行人熙熙攘攘,却都对吊在这里三天三夜的十岁女孩熟视无睹,除了几个调皮的孩子偶尔扔来石子,确定她是否还活着,再没有人多看她一眼。
“娘亲,为什么要绑着那个小孩?”一个嘴里啃着冰糖葫芦的小女孩问。
妇人蹲下身,温柔地抚摸着孩子的头:“她做了天大的坏事,她把怪兽放出来毁了很多人的家,还吃了很多人,她是个妖怪,你记住要离她远远的。”
“她做坏事,她的爹娘不来打她的屁股吗?”小女孩天真地眨着大眼睛,追问道。
妇人抬头望了一眼浑身血污的坏孩子,她乌灵的眼眸,倏地笼上层嗜血的寒意,仿若魔神降世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她的爹娘逃走了,不要她了,若你做了坏事,娘也不要你了!”妇人推搡着小女孩,逃似地离开了城门。
日月轮替,她的眼前始终是一片晦暗。弥留之际,她仿佛看到爹娘和师父踏着海棠花瓣凝成的云彩,来接她离开。
可她等了很久很久,接她的人幻化成花瓣飞走了。
“带我走……”她干涸的唇微动,喉间艰难地滚出几个字,却没有一丝声响。
捆缚双手的铁链泛着腥臭,赤裸裸的身体被连日来的烈日炙烤得蜕了一层皮。哪怕还有一丝气力,她都会拼命咬断舌头,带着极为不甘的愤怒和无法弥补的痛恨,死去……
生不如死,原来是这般滋味。
奄奄一息之际,一袭白袍从上垂下,覆在她的身上,衣带从前向后轻轻系上,遮住了她的前身。
一碗水喂到她唇边,她闭着眼,一动也不动,甚至有些许抵触。
“小姑娘,喝一点吧,活着就有希望。”一个清明婉扬的声音响起,恰似流水击石,在她心中激起一阵微澜。
她努力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恍恍惚惚,看到一个模糊的红痣,宛如天边初升的红日。
“母妃,请您救救她吧!”端水的男孩穿着白色的丧服,泪眼婆娑地望着身边憔悴的女人。
“小九,走吧,我们如今的处境,自身难保,如何救得了她。”女人长叹一声,“这世上受苦的人千千万,只有你变得强大,才能解救他们。”
男孩将水碗递给女人,取下脖颈上的麒麟玉佩,戴在她颈上,俯身在她耳边低声细语:“这个玉佩是祖母为我求来的,可以保佑你平安度过此难。”
一滴热泪从男孩的眼角滑下,落在她冰冷的脸颊上,滋润着那一处干涸的肌肤。
她再一次察觉到唇畔水意,咕咚咕咚地喝得一干二净。
城墙上的两个人影拉得很长很长,在她的心里印的很深很深。
回忆已苍老,泪水却滚烫。
云攸的泪水沾湿了锦被,她的手伸进里衣,紧紧握住贴身的那块麒麟玉佩,温热蔓延全身。
安烁以为是她太痛而哭泣,手足无措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云攸分明感受到,他的手在颤抖,他也在痛着,比她更痛。
“你的娘亲可为你取过乳名?”云攸镇定心神,努力平静下来,一字一顿地问。
安烁先是一怔,转而松了一口气,郑重道:“小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