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店家正好在摆摊,着实没想到这两人还能出来,虽然模样瞧着很狼狈,但也挺让他惊喜了。
他履行了自己的承诺,当真给他们做了抄手,一碗清汤一碗红油,他也记得不要放葱。
但是南初七一坐下就把脑袋贴在桌上,表情非常惆怅。
“哟,你这是啷个了嘛?”店家过来擦桌子时他才抬头让让,然后又给趴着。
南初七换了边脸,“心烦啊......”
“你还能有心烦的时候啊?”店家笑眯眯地端上抄手,招呼道:“那就趁热吃吧!吃饱了就不烦了。”
他这才注意到一旁乱糟糟的知恩,同样热情地招呼:“妹儿要不要也来一碗?”
知恩瞪着大大的眼睛,选择了摇头。
反正她又尝不出味道,吃了也是浪费。
可店家哪里知道她已经死了,以为她是怕生,便拍着胸脯说:“吃吧!你这碗也算我的!”
知恩仍是拒绝。
南初七迅速举手,“她不吃的话能不能给我?”
他还不忘征求一下知恩的意见,知恩同意了才找店家再要一碗的。
等二位哥哥吃抄手的时候,知恩悄悄戳了戳桌上的无弦弓,实在惊奇这么大个东西居然能塞进自己的心脏。她渐渐有点印象,好像是她死的时候,有人封了她的魂,让她变成现在的样子。可那个人到底是谁呢?她不记得了。
她还没有恢复全部的记忆,而且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她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又没有帮上忙。
姜云清在等清汤凉时,突然出声:“回去就把这个交给唐思津,还有知恩。”
南初七看看水芸,因为碗里太烫而皱眉,含糊道:“行啊,他是唐家后人,泽芝仙的信物当然也该由他保管了。”
姜云清用汤勺搅了搅汤,“可惜。”
南初七停下动作,姜云清却不再说为何可惜,只是埋头默默吃着抄手。其实他大概猜到了姜云清想说什么,他吹了吹碗里的热汤,漫不经心道:“哥哥夸我一句有这么难吗?”
姜云清抬头,“我要夸你什么?”
南初七把手撑在脸边,“射......算了,这个不许夸。”
该高调的时候就要高调,他本人也觉得自己的骑射技术很厉害,可以拼个第一。姜云清认为可惜的地方就在这里,因为唐家没有人比他更适合无弦弓了。
但是夸一句他射得好,听起来真的蛮怪的。
所以南初七不准姜云清说。
姜云清坐得端正,从不开玩笑的他每次说话都很认真,这一次更是,极为郑重地说:“你很厉害,真的。”
南初七笑着点头,“收到了。”
吃完抄手后,他们来到那条小巷,用同样的方法瞬移回玉壶台,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过,只是多了一个知恩。
玉壶台一切安好,是再平常不过的仙家风气,他们的到来并没有引起过多关注,谁也不会知道他们几天前去了哪里,又为何突然出现在此处。
知恩哇了一声,“这里就是玉壶台?”
姜云清点头,“你还记得名字,以前你是来过这里的。”
“好像不太一样了哎!”知恩揪着他的衣角,指了一处,“那是了望台吗?”
姜云清顺势看去,唐家了望台就隐没在云雾当中,显得不是很真切,“是的,你去过那里吗?”
知恩掰着手指头说:“我好像记起来了一点,以前去过一次,是唐宗主带我去的。她说在那里能看到整座渝州城,可惜那天是晚上,连校场都看不见。”
姜云清牵着她走过回廊,知恩对玉壶台的一切都特别兴奋,老是问东问西的,比如:三清观还和以前一样需要起这么早吗,晚上要不要练功,喝不喝酒等等。
那些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中,知恩对这里好像越来越熟悉了。
姜云清回答得很有耐心,知恩就是聒噪了一点外,其他地方都很好,确实挺乖的。
知恩在胸前比划了两下,乐呵呵地说:“那时候二公子还只有这么高呢!他小我三岁,特别矮,不知道现在长高了没。”
姜云清没有回答她。
风又起,雨又落,人间荒唐事太多,唐沂已经长大了,可她却没有。
知恩伸手接住从廊外飘来的树叶,似是要将她的过往,化成这漫天落叶,与风一并收入掌中。
“以前来的时候二公子就有很多功课要做,我搞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一直待在书房不出来的。我阿爹让我多学学他。”
知恩突然抬头,“啊,我爹。”
浑浊的双眼有了点波动,眼前这条望不到尽头的回廊,那每一块石砖,都是她曾经踩过的地方。
当年的自己神采奕奕,满身希望,好像什么都不用管。她也回头看过,也会因为摔倒而哭过,也有一头撞进别人的怀里过。从此,世间微尘再落不到她的肩头。
因为那时候她的阿爹还在。
上一次肆无忌惮地跑过这条回廊,是在她的十二岁。
自那之后,这条路,她居然走了整整八年。
姜云清松开手,轻推了她一把,“去罢。”
知恩跑了过去。
她就在前面倒退着,喊道:
“姜前辈!”
姜云清站起身来,“你还记得我。”
她一下就跑了很远,所以不得不大声说话才能让这边的人听见。
“是啊,我记得!”知恩朝他挥了挥小手,“你人很好啊,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