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事哥哥放心。”南初七摆摆手,又问:“哥哥不会先跑了吧?”
这个问题,姜云清不会的。
他盯着南初七的背影看了好久。
“师父,我想了一下,你可以带我一起走吗?”明芃和他站在同一层台阶上,这般悄无声息地出现,着实把姜云清吓了一跳。
明芃每次穿得都很红火,像过年似的,特别讨喜,脑后的俩小揪还各挂着一串银铃铛,没有任何声响,大概是施了匿声咒。
姜云清转回脑袋,明芃啪一声,合掌道:“给师父您提前拜个早年嘞!新的一年里祝你万事顺遂,平安多喜乐!”
三个月前刚刚过完年。
又疯了一个。
明芃家里管得严,得知姜云清要离开渝州的事,她说“想了一下”其实就是和家里人商量,所以后半句的意思,她父母居然同意了。
姜云清一直都觉得拜师和收徒是互相学习的过程,他可能以后都不会回来了,但既然是师徒,这种关系不是说散就能散的。
而且明芃想证明自己的确能够成番大事,所以她也要跟着去。
姜云清点点头,颇为赞许她的决心:“也许此行过后,你就可以出师了。”
明芃竟然还有些吃惊:“啊?难道不是等师父死了我才可以……”奈何脑子一时跟不上嘴,她就这么说了出来,想改口都没用。
果不其然,姜云清的表情立马就变了。
好一个大孝女。
手已经扶上了额头,“我现在就可以让你出师。”
明芃向他鞠了一大躬,“对不起!”
姜云清抬头看天,似有些惆怅:“师徒恩情不易,且行且珍惜。”
明芃还是弯腰,“真的很对不起!”
姜云清提起衣摆走上玉壶台,明芃紧随其后,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师父,我可以进去吗?可以吗可以吗?”
明四小姐不常来玉壶台,她平时虽胡闹了些,但对唐家人还是很尊重的。抱有一颗敬畏之心,她每次都只是远远地看了眼玉壶台的正门,然后万般不舍地离开。这次好不容易碰上自家师父,她当然要选择进来了。
“这里楼梯好多啊!我应该跪着走吗?”
当姜云清说不需要时,她居然特别惊讶。
“真的不用吗?我还是跪着进去吧!”
姜云清回头看她,“……太夸张了,真的不用。”
玉壶台亭榭楼阁连绵不断,回廊屋院间隔三差五就有一座装饰精美的间墙。如果细细观察,会发现墙上的图案都不一样,讲述了唐家先祖的生平。
那第一幅图没别的,正是唐先祖被渝州人收留,摘下香囊赠予他们;而下一幅,就是唐先祖斩妖降魔,持剑立于天地,正义凛然。
明芃见一幅图就惊呼一声,眼睛里都在发光。除了唐先祖众所皆知的传说外,她还注意到有一幅画中,唐先祖的肩头上飞有一只翙翙其羽的青鸾鸟,展翅东南望,似有扶摇直上九万里之势。
这画太过于逼真,她甚至觉得画中鸟像是随时都能挥翅跃出一般。
姜云清察觉到她的目光,便说:“墙上图案本不该是这样。”
“这幅画,是几年前自己出现的。”
“自己出现的?”明芃愣住,“这也太……”
太诡异了。
姜云清点点头。青鸾鸟是三清观的镇门之物,传说当年唐先祖降服了西王母座下的神鸟青鸾,而后青鸾唱响中霄,便寸步不离先祖,也算是一段佳话了。
可是,这段佳话却因为突然出现在间墙上让他们感到恐惧。
“呃,我觉得……这神鸟好像活的。”明芃说出自己的第一感想。
不止是她,任何人第一眼都会这么觉得。
姜云清提醒:“别乌鸦嘴。”
明芃心下明了,果然不说了。既然神鸟像活物,那托着神鸟的人呢?
虽然唐先祖是难求的正人君子,但也不是谁都想看到自己死了几百年的老祖宗突然活了的……
好在姜云清及时扯开话题,指着别处道:“其实这幅画还算正常,你看这。”
明芃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唐先祖正在静心打坐,他的周身却有几道模样可怖的黑影,似乎是在找机会潜入他的体内。画中人本没有脸,但就是感觉当时的唐先祖应该很痛苦。
“这是?”
“此画和那青鸾图一样都是突然出现的。”姜云清看着画中人,眼底有些阴沉,“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些黑影应该是梦魇。”
明芃更惊讶了:“唐先祖还能被梦魇所困?”
他们说的,并非睡梦中的噩梦。这东西不属妖不属鬼,更不属魔,早已排除三界之外。它以世人的恐惧为食,恐惧越多它就越强大,轻则使人焦虑不安,难以静心;重则渗入梦境,产生幻觉。到那时人就再也拉不回来了,这便是“梦魇”。
一般能被梦魇所困之人,都是定力不足、心智不够,所以仙家人必修课练胆也不是没有道理的。特别是那些大师境界的前辈,五行之中再无任何畏惧的事物,然而唐先祖却被梦魇缠身,这说出来任谁都不信。
直到现在,唐家人也不知道这两幅画究竟有何含义;如果是真的,那么先祖当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又有什么东西能让他感到恐惧。
其实姜云清就是因为这幅画才留了下来,他第一感觉,是先祖和自己正在经历的很像。
他靠着唐氏心法才能压制黑龙少年,可是,怎么会这么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