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清点燃的香柱赶上了姑娘的步伐,一切都配合得刚刚好,此刻她正是“鱼跃龙门”,乐声与舞蹈贯穿始终,形成沁人心脾的美感效应,而化龙之后,庙祝又喊:“风来——”
龙神也许是传说,但她是凡人飞升。
这姑娘之舞活泼有致,直白而出,却不失风雨欲来的气势磅礴,若是男子演绎,绝无她这样的效果。
“雨来!”庙祝哈哈大笑,他惊喜今天的排演格外精彩,姑娘在月夜美景下挥洒自然奔放的龙神意兴,十分传神地赋予了音乐以强烈的感情色彩。纵观全舞,曲折多变,但如大河奔腾不息,又如呼吸一气呵成。直到结束,众人都还沉浸在这场酣畅淋漓的表演中。
庙祝最先带头鼓掌,“好啊!好!今天是最成功的一次!大家都没有出错,配合得很好!”
水龙之夜至关重要,除了姜云清,在场的大部分人经过长时间的练习才能达到这般境地。庙祝把每个人都夸了一遍,随后让大家稍作休息,抓紧时间再练习几次。
等姑娘走下台,庙祝夸赞她总算不摔跤了,他还担心场外刮风的环节会影响她,未曾想今晚如此精彩。
“而且大祭司也是第一次参加排演,你俩配合得好啊。”
姜云清保持沉默,毕竟自己在台上没做什么,全靠旁边的姑娘表演得好。
巧得是,南初七认识这位姑娘,走近了后,亮出了一个响当当的名字——
仰天长啸你爹驾到。
正是静水楼里最爱听八卦的小师妹,也是付逾眠从火海里扛出来的其中一位女修。
往大了说,小师妹来头不小,出身显赫,是浔阳宋氏的人,近些年才拜入碧落霞,成为明道长的小弟子。
和薛大师姐一样,宋小师妹是全修真界的小师妹。
据说,她还是付清乐的前任。
好晦气。
现在还不是真正的表演,宋扶龄没画脸谱,可以说话的。
“是你啊!好巧好巧!”
可不是巧,上次在静水楼里玩瞎子摸鱼,差点没被南初七打死。
更晦气了。
简简单单寒暄过后,宋扶龄被庙祝临时喊走,原地就剩下姜云清二人,南初七突然指指远处,“哥哥,有人放花灯,我们也去看看。”
庙祝没说休息多久,姜云清起初觉得就这样离开不太好,虽然排演貌似不需要他。南初七说就玩一小会,马上回来。他松口了,“好吧。”
白天总能见到划船的人,南初七已经惦记了很久,继渝州渡舟行后,再一次拉着姜云清去了河边。
其实水龙之夜就是中秋佳节,但秘境里的时间肯定和外界不一样,没曾想仙门百家的秋日狝猎还未举行,先在这过上了中秋。
而且是和姜云清一起过节,南初七就觉得很有意义。
这次只是一艘小舟,载着两人便有些狭窄,即使是在晚上,但花灯如昼,湖光山色映衬着雪一般的波浪,缓缓推着小舟远离了喧嚣。
好多人都在往天上放明灯,也有投入水面的花灯,于是天地之间,小舟之外,都闪烁着如星辰点点的光芒,月华倾盖而下,竟融不进这星河之光。
南初七找到了一个最适合看花灯的地方,他上船前还捡了一根细长木头,晃起来发现里面有沙沙的声音,突然就舍不得用来划船了。
等小舟驶向湖面中心,岸边的人声早已听不见,但依旧能听到笙箫齐鸣声。
身在人间,又不似人间。
“这里太暗了。”姜云清撑着下巴,那些花灯落入水面没多久就沉了,而天上的明灯又太远,他只能瞧见南初七模糊的轮廓。
“哥哥再等一下。”南初七盘好双腿,把捡来的木头搭在膝上,那沙沙的声音,很像身边的水流声。
他说,明灯马上就会来了。
是这样吗?
是的。
突然之间,小舟仿佛穿过无形的障碍,闯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姜云清的双眼被眼前的星河照亮,就像一场盛大的烟火,密密匝匝地挂满夜幕,由无数落入人间的明灯汇聚而成,将整片天地都容纳其中。
南初七没回头,但也知道身后定是极美。
天上的明灯真的会来,那些光辉像熔解的金子,一片赤红璀璨,肆意绽放在姜云清的眼前。
这是灯的海洋,烟火的世界。
姜云清的眼睛再装不下任何事物,南初七只看着他,突然笑了。
所以它到底是有多美,才足以支撑一个人走过全部的苦难。
南初七觉得姜云清比这漫天明灯还要好看,他说:“那会见哥哥站在台上,哥哥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什么?”姜云清看向他之后目光便不再移动,本就被星河衬得惊艳,眼角的泪痣更是平添一份无形的诱惑。
有风骨,才有美人骨。
南初七错开视线,“我在想,你好像月亮啊。”
他出身湘潭徐氏,确实很有乐师的天赋,那根被捡来的木头,晃动时发出的沙沙声,就这样和远处的笙箫声相融。
南初七一个人去过好多地方,最远见过草原和雪山,也能用异族语为自己的心上人唱歌。
他的声音干净纯粹,清越可听,无需繁手新音,真情实感便胜过任何技巧。
听不懂的古老歌谣,却听出了月亮的意思。
水路迢迢,暮色苍苍,遍地月光千片。
空茫迷蒙,孤月映湖,风里落花无主。
别怕,别怕。
我见我月着我之色彩。
我听我月动我之情怀。
你看啊,烟波渺邈,那是月落下的模样。
你听啊,潇潇雨声,那是我想你的声音。
勿忘,勿忘。
愿身能似月亭亭,千里伴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