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饭菜做好,今天是开工第一天,饭菜自然要相对丰富些。中午云忆音安排备了三菜一汤,一份单纯的炒鸡块,一份土豆烧肉,一份炒青菜,还有一份菜花蛋汤。因是河工都是出大力的活儿,故而云忆音下令下去饭菜一定要做好,且量一定要给足,不允许克扣,否则若是被发现了,便会让作弊的人立马走人。如今接连天灾,能有饭吃维持活着已是难得,况且家里有孩子的妇人们还可以带着孩子一起来,孩子总归也算一顿口粮,此番下来就是日常供饭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况且此番行的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众人都有此觉悟,都不想因此没了工作再无所依,故而都卖力的干着。
长孙裔同诸葛轩、宇文勇还有郭县令等几人围在了一桌。如今他几人都有官位在身,让他们也同那些百姓一样端着碗蹲坐那里吃饭,显然还没有到那种亲民的时机,故而云忆音特意找来一小方桌,恰恰好够他们几人坐下。
开工第一天,除了长孙裔以外,不管他们是否有别的事情要安排,他们都必须要亲自参与挖河道,也是为了鼓舞士气。
吃饭的时候,诸葛轩一改往日的世家公子形象,吃饭时单手执筷,另一只手放腿上,也不拿碗,直接狗刨起来,弄得其他人一愣,静静地看向他。
“你们都呆着干什么?快吃啊。”诸葛轩说着又夹了一块鸡肉。
几人见他似毫无感觉,似也不觉得异常的样子,当即也埋首吃饭。
正吃着,又听得一句“嘶”倒吸气的声音,再看只见诸葛轩龇牙咧嘴,一阵酸爽的神色。
众人见他如此,又是一愣。都看着他,总觉得他今日有些奇怪。
云忆音一直在观察着他们的动静,见诸葛轩如此也觉得异样,便上前来询问道:“怎么了?”
“没事没事。”诸葛轩摆摆手.掌心对着云忆音的方向恰巧看到了他那磨破皮的手掌心正微微泛出血丝。
云忆音皱了皱眉头,却也不明说,嘴上道:“可能是这个菜咸了,不如你吃完饭来我这里取点水回去喝吧。”说着向诸葛轩眨了眨眼睛。
诸葛轩会意,当即说道:“可不是。家里吃的一向清淡,这会稍微有点咸味就感觉不行了。我马上去你那里倒点水喝。”
“嗯。”云忆音点点头。
长孙裔其实也从诸葛轩微微颤抖的手指猜出来一点什么,见他二人如此,便早已心领神会。便有意岔开话题道:“如今河道开工,那些无家可归的人下午便会在这里扎营,约莫会一直待到河道修建结束,这样的话也节省时间,方便干活。如此的话,这边不留管理者也不太合适。我同云忆音商量一下,我们二人也打算就地扎营,同百姓们同吃同住一直待到河道完工。至于诸葛兄同宇文兄,是住在这里还是回城里,由你们自己决断。”
宇文勇嘴里刨着饭,头也不抬地回道:“我便同你们一样,不回城里了,也只在这里住着。”
长孙裔又看向诸葛轩,有些欲言又止。
诸葛轩见他这个样子,知他所想,故而也表态道:“我们本来出来就是赈灾,来吃苦耐劳来的,又不是来享福的,自然也是同你们一样,与百姓们同吃同住。”
长孙裔道:“其实住不住在这里并不是很重要的事情,白日里劳作辛苦,晚上要睡好第二天才能更好地上工。所以夜里回城里休息也是可以考虑的,毕竟城里的环境比这里好多了。”
诸葛轩知道长孙裔怕他未有过这样的经历,一时间不习惯甚至会受不了但碍于面子不好说,所以才这么说话,只是:“你们能吃这个苦,我有什么不能吃的?此番同你们出来就是要深刻体会百姓生活的,不可以有任何退缩。”
“不错,不可以有任何退缩。”宇文勇也在一旁附和:”如今正是需要我们的时候,也正是我们能尽一份力的时候,要勇往直前。”
云忆音在一旁听着暗想宇文勇口号倒是喊的不错,只是这天寒地冻的,再加上艰苦的条件,不知道他们能坚持几天,毕竟都是世家出来的子弟,尤其是诸葛轩,怕是在蜜罐里长大的,一脸白白净净地,一双手白嫩嫩地,才一上午就已经磨出血了,真心不知道他能坚持几天。
帐篷内,云忆音正给诸葛轩的手上上药,云忆音看着那细嫩的手心已然磨得通红,那一般干活的人应该磨成老茧的地方,此刻却浅浅地往外透着血丝。
云忆音心想她自己看了都心生一丝的心疼,要是诸葛家的那些夫人小姐们来,怕是要不舍的哭哭啼啼的了。
“嘶~”云忆音上药的时候诸葛轩又是一阵刺疼,好在药上完以后倒是有一阵舒服的清凉感,顿时让人觉得没有那么疼了。
“诸葛大人这手当真是伤的不轻,不过下午就不要去挖河道了吧?咱们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要去做,不一定全要上阵的。”云忆音有些疼惜地口气劝道。
诸葛轩看了看,见他是真心心疼,也如实说道:“河道挖掘正缺人手,我作为朝廷亲派的官员,若是不亲自上阵,哪里还能取得百姓们的信任?修建河道有多少事我心里还不清楚?有一个长孙裔在里面监督安排着路线就够了,你再管管后勤什么的,哪里还有多少事?总归不能白养我一个闲人。”
“那哪能这么说?”云忆音连忙说道:“你好歹也是朝廷派下来的安抚司使,百姓的情绪什么的总归要你去沟通纾解,怎么说也是官员,河道修建这事你是否亲自上阵,我看也没那么重要。你再看看郭县令,我瞧着他顶多也就只能坚持个一两天。”
想了想,云忆音又说道:“再说,你毕竟同长孙裔、宇文勇二人不同,他二人虽说也是世家子弟,但宇文勇自小练武,吃过的苦肯定不少,修建河道对他来说怕是跟扎马步差不多。长孙裔这两年也吃了不少苦,如今他又有伤在身,也不能大动干什么体力活,但是这般环境他应是能忍受的。倒是你怕是从未干过这样的活,也几乎未曾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过吧?”
诸葛轩未曾料到云忆音能私底下说出这样的话劝解自己,心下倒是一片暖意,毕竟在他人面前虽是强撑,但是心底总归有那么点难受,暗想如今自己倒是要做个大人一般,再也不能像在府上那样被众人宠着惯着了,肯定是有那么一点落差。当下点点头道:“你说的对,确实未经历过这样的生活环境。不过”诸葛轩转而说道:“既是同长孙兄他们一起,他们能受得的,我自然也能受得,不然怎能体会到他们所说的百姓疾苦。我本来出来就不是为着享福来的。”
“嗯”云忆音见他如此说,便知他心意已决,只得劝道:“既如此,以你现在手的情况,还是要做好保护,不要操之过急,尽力而为就行。”
“嗯”诸葛轩点点头。
说话间,一只手已经涂上了药,被云忆音用白纱布包扎了起来,避免挖土的时候再被磨,加深伤口。
“云小哥”宇文曦挑帘而入,眼见云忆音同诸葛轩坐在帐篷内,云忆音正作势要给诸葛轩的另一只手缠绕纱布。宇文曦愣了愣,正要退出去,诸葛轩却眼尖地看到了,喊了一声:“站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