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谅你也不敢!”大胡子冷哼一声,看向那少年百户,呵呵笑道:“长夜老弟,杨三此人也是个有口无心的,我已教训过他了,老弟大人大量,莫要见怪。”
李长夜,正是这少年百户的姓名。
李长夜望他笑道:“熊大哥多虑了,我等都是刀尖上觅前程,不拘京城、地方的兄弟,大伙儿谁也不易。似小弟在华山待了十年,回来便做百户,莫说这些兄台,小弟自家也觉惭愧,不过便似熊大哥所说,卫中规矩便是如此,小弟也只好勤勉做事,努力立功,以求德能配位,不让大伙儿小看。”
一番漂亮话说罢,李长夜眼神扫向众人,声音提高:“小弟如今无尺寸之功,诸位仁兄要说什么,小弟只有听着。但是华山派传我武艺,恩德非浅,若哪个定要辱及小弟师门,那小弟也只好仗着年轻,同他气盛一番了。”
熊百户闻言不由深深望他一眼,心想此子虽然年少,处置倒是老成。
似他这般十几岁便做得百户,又是能真正带队办差的实职,别人眼气不服,乃是再寻常不过之事。
他若因此大叫大嚷,反而显得毫无胸襟,似这般不卑不亢处置,才让人无话可说。
尤其借着维护师门尊严名义,把杨三及众人一番敲打,更见得能软能硬,非是池中之物。
不由起了结交之心,笑呵呵道:“不错不错,吾辈习武之人,脾气再好,也不能任人开师门的玩笑,此事只怪杨三失言,也是熊某御下不严,回去定要重重教训他!”
这伙锦衣卫中,一队是从京城派来,以李长夜为首,另一队则是驻扎广西本地的,以大胡子熊百户为首,共是两个百人队,要配合办一件大差事。
杨三听出自家百户有交好对方之意,只得顺坡下驴,做个怪样叫道:“头儿,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你都教训过我了,岂有回去再算二茬账的?大不了我向华山派赔个不是还不行么?”
他说向华山派赔不是,而不是向李长夜,显然心中兀自不服。
李长夜冷笑一声,正待接口,忽听一人大声喝道:“哼,华山派又怎地?干干净净一个华山派,居然替番子调教徒弟,很光彩么?”
说话间,从路旁的酒馆里,一串儿走出四个人来,大剌剌拦在当路。
这四人皆是黑布蒙面,各持兵刃,眼神里敌意满满。
锦衣卫横行江湖,鲜少有敢当面叫板的,何况此处二百多名锦衣卫,便是数千人的大盗伙也要避其锋芒,对方仅仅四人居然这般拿大,一众锦衣卫岂能容忍?
杨三当即骂道:“谁的裤带没系牢,溜出你们几个鸟物?活腻歪了扎粪坑不好么,要来污老爷们的刀子!”
李长夜亦策马上前,冷着脸道:“本卫拜入华山派的前辈共有九位,其中两人战死于瓦剌战场,四人战死于朝鲜抗倭战场,一人战死于播州战场,一人战死于萨尔浒战场,一人战死于辽阳战场,此九人者,皆是为国家尽忠、顶天立地的好汉,死在他们手上的蒙古鞑子、倭寇、建奴,不下数百!呵,敢问你们四位藏头露尾的大侠,又曾做下什么丰功伟业,也敢嘲笑华山派?也配敢看不起锦衣卫?”
他一席话义正言辞,一众锦衣卫纷纷喝彩,那四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瞪起眼叫道:“你说杀了数百人,就当真杀了数百人?老子还说他们是杀良冒功呢!你们这些狗番子,一向坑害忠良、欺压百姓,又怎地不说?你这小崽子也不必和爷爷们装相,爷爷只问你们,此番是不是来捉拿袁督师的家人?”
众锦衣卫同时色变,熊百户冷森森笑道:“可见皇上神机妙算!怪不得要让我们广西千户所相帮京中兄弟行事,原来真个有人敢为袁逆张目!不错,老子们这一趟来,正是要抄家拿人,敢拦阻者,皆以谋逆论处!来人,给老子宰了他们!”
一声令下,十六个广西锦衣卫应声下马,解下披风扑出,四人一组,分头杀向蒙面人。
这些锦衣卫配合极为熟练,一组之中,有长兵、有短械,还有游走四下不断发出暗青子的,分明是把疆场战阵化入了江湖厮杀,等闲武人纵使武功远比锦衣卫们为高,也难抵挡如此配合。
然而那四个蒙面的也颇了得,一使长剑,一使双刀,一使短枪,一使两支判官笔,门户守得风雨不透,任凭锦衣卫们怎样狂攻,也能应对自如。
偶尔反击,更是凌厉异常,锦衣卫们以四敌一,竟难稳占上风。
这般斗了二三十合,熊百户焦躁起来,跃下马背,便要亲自出手。
杨三眼珠一转,趁机叫道:“好、好!且看咱们两大百户并肩出手,定让这些狂徒晓得锦衣卫的厉害!”
自家暗自得意,以为这激将法使出,李长夜便不得不出手。
再他想来,凭李长夜这般年纪,便打娘胎里练,又能有多高功夫?和熊百户一比,必然高下立判,不论先前话说得多漂亮,脸毕竟是丢完了……
他念头不曾转完,李长夜单掌一按马鞍,轻飘飘掠起老高,披风飘洒,一朵红云般直掠出两三丈远,凌空一脚,向那用剑之人头顶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