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走了近路以便尽快回府,街上没有行人,十分安静。
开心过后尽是疲累,揉揉眼睛,刚想休息一下,门帘“刷”的一声被拽下,车夫仰躺着倒了进来。
等看到车门外摆着姿势,黑罩蒙面,提刀指向我们的黑衣男人后,便意识到,遇上歹人了。
若是劫财……
“壮士,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赶紧掏出身上所带配饰财物,伸手展在他面前。
他一声冷笑“要你的命”说着举刀砍了进来。
侧身躲过,刀砍入木头里。将手里的重物扔向他,一锭银子打中他左眼。春凝喊着救命,我们从后车窗跳了出去。
要我的命……
猛然想起新婚那日听到的谈话,一下子意识到今日怕是凶多吉少,看这位置偏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好示意双方暂停,道“我自问没有伤害过你,你要杀我,总该给个理由。”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何人所托?”
“你无需知道。”
“你要杀我,我是逃也逃不了的。不如给我一点时间,咱们来谈一谈,或许有更好的方法呢?”那日言谈,他似乎是不情愿这样做的,他没说话,似在犹豫。
看着他道“你自是知道,我是丞相之女。若是出了事情,绝不会轻易过去,你为了那人,愿意去过躲躲闪闪无法安稳生活,我很佩服。”
他眼神闪动一下,道“我是不想杀你的,可你会碍了她的路。”
“那我便走开。”一字一句强调道“若碍了她的路,那我便走开。可清路的办法不止杀人这一条,不是吗?”
“何意?”
“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看着他神情的变化,劝解道“你爱那个人,你想继续守护她,可若杀了我,朝廷追究,官兵追查,就再不能安稳的守着她了。与其躲躲闪闪亡命天涯,不如放了我,我离开这里,远远的再不靠近。这样才是各得其所不是吗,”
他眉头微蹙,又忧心,却俞渐坚定,又突然警惕。“你知道她是谁?”
懵了一下,心里道声糟糕,赶紧道“我不知道她是谁,可我知道她对你很重要,不是吗?”
“是,她对我很重要。所以我更要守护她的愿望,只要她能幸福。”他缓缓看向我。
这逻辑……看样子真是必死不可了……心里有些紧张,却也不觉得怎样,总归不是这里的人,说不定会回去呢?
可又想到赵平琛爹娘,心中有些酸楚,让两位老人由喜转悲,再一次失去女儿,实在是残忍了些。可是,我终究不是赵平琛,也只希望他们能够放得下,他们的苦,终究还是要去承受吧。
眼神低落下来,却看到身边紧挨着的影子。
“你要杀的是我,别伤害春凝。”声音出奇的冷静,“放她走好不好?”
他打量着春凝,春凝带着哭腔“小姐......”
拍拍春凝冰凉的手,看向那人“春凝是无辜的,即便你杀了她,官兵照样追查,你不杀她也不会对你有什么威胁。她还小,放过她吧。”
黑衣人看向我,伸手将春凝护到身后,便也直视回应过去。
他缓缓眨了下眼睛,点点头。
感觉到刀锋带来的气流波动,尖尖的刀刃似乎就在眼前,兵器的冷传入鼻尖,身体渐渐冰冻。春凝声嘶力竭呼救的声音在耳边响着,充满恐惧绝望。心缩成一团,紧张却又平静。
奶奶的笑容出现在眼前,她伸手摸着我的脑袋……回去了吗……
一声脆响响起,是兵器碰撞的声音,睁开眼睛,依旧是月光蒙蒙照着的道路,却见眼前有两个黑衣人对打了起来。
后来的黑衣人笑道“真是有趣,这事儿还有商有量的,你接受的到挺快!”他微微侧头提高了音量,似是在跟我说话。
“你是谁?多管什么闲事!”杀我的那人停了手怒问。
“闲事嘛,碰上了,自然就管咯。”后来人耸耸肩膀。
“既然这样,就别怪我不客气!”
后来人满不在意,歪了下脑袋。
两个人就又出手打起来,只是他们一个有兵器,另一个赤手空拳,终归是力量不均衡。好在双方后来拉开了距离,几枚飞刀射了出去,要杀我的那人被其中一枚射中胸膛,又挨一脚,见状便逃走了。只是在逃的时候又将手里的刀横着掷了过来。
后来人此时正是得意,转身朝着我们走来。
刀旋转着飞将过来,我叫道“小心!”
他转身回护,刀柄却还是狠狠撞上了脑袋,趔趄一下,骂了一句。
赶紧上前扶住他“怎么样,你可还好?”
他胳膊缩了一下,眨闪着眼睛,摆摆另一只手“哎呀呀,马失前蹄,都是一时大意!”
去看他胳膊,却见他左臂衣服划开一道口子,原来方才摁到了他的伤口“你胳膊受伤了!”
小巷深处传来嘈乱的脚步声,他道一声“糟了!”猛力跳了一下,但奈何我抓他紧了些,又或者那刀柄打的他仍有些眩晕,腿软了一下。
瞧他一身黑衣,闻声紧张,心知他定是躲闪什么人的,便道“去座位底下。”
将他塞进车座下面,跟春凝上了马车,方转身坐定,就有声音响起“出什么事了?”
看着马车前问话的男子,眨了下眼睛,暂缓心神。这人年龄不大却让人觉得刻板,后面还跟着五个穿着甲胄的兵士,他应该是他们的上级。遂往前探了探身子,扶着门框,惊怕道“方才有歹人劫车,后来,一个黑衣人从天而降救了我们,两个人便打了起来。”
不待说完,那人又道“人呢?”
“都、都往那边去了!”探出身子,指向那人逃跑的方向,这才发现他执剑的右手背上,有一条斜着的长疤,甚是惊人。
“离开多久?”
“你们来的时候刚离开。”
他向后用手示意,两个兵士便先往那边追去。
“你家住何处?”他问。
“东昌路陆府。”我懵懵作答。
他本打量着这架伤痕累累的马车,听完此话,正眼看了我一眼,又赶紧移开了目光,对他后面一个小兵道“送她们回去。”说完手又一停,“不,冯莫,你跟我送他们回去。”
另两个兵士离开,叫冯莫的伸手放在车夫的脖子上,又检查一番,回道“裴副将,胸前挨了一脚,踢晕了。”
帮忙将车夫拉进车内,叫裴副将的看着我在车夫米色外褂上留下的红手印,问道“夫人受伤了?”
“啊,没有,是方才救我们的那人,不小心沾染上了。”
此后无话,这裴副将坐在驾车位上看似平静,实则警惕,我也不好打扰。马车慢悠悠的走着。
陆府分了东西两个院子,西院是后来扩建出来的,因为陆老太太疼爱陆寒煜,舍不得让他另建府邸,就往西边又建了个一样大小的西院,算作陆寒煜的府邸。
裴副将停车,询问马车安置之处。我道天色较晚不便惊扰府中人,况车夫未醒,只请叫冯莫的兵士牵引马车从侧门进府,停在了靠墙的一处空地。
再次谢过二人,便要春凝送其出府,二人推辞,自行离开了。
此处与我院子隔得不远,中间不过是花草石木,并无其他院落。观察四周无人,便掀开座子喊那人出来。瞧他面色苍白,额前又是虚汗,人怏怏的极为虚弱。
轻摇他道“醒醒,现在没事了,你可还能行动?”
“都下去,不要再说了!”他没头没脑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伸手试了试他额头,人在发烫。见此情状,也只好暂且将他移入房中。
他体型清瘦修长,可重量却不轻,和春凝费了好大力气将他从车内抬出。却不想在下车的时候踩到车夫的手指,“嗷”的一声叫喊响起,车夫一下子坐了起来。
看着我和春凝抬着一黑衣男子两端,一上一下,又面露惊色,车夫也没来由的显出尴尬。像撞见不该看到的事情一样,车夫露出尴尬的笑容,可不消几秒,又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我猜他定是想起方才自己被打晕的事情了。
“嘘”住他张大的嘴巴,解释道“别害怕,是这位朋友救了我们。”
他木然点点头。
既然这样,还费那么大力气做什么呢?看着车夫不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从钱袋里抓了一把银子交给车夫,他便很乐意的将人背到了房里。又热心的说了些包扎的方法,车夫在保证不乱言语后,便离开了。
好在这院子向来冷清,几个丫鬟小厮也不是热心的人,寻常见了就差绕着道走了,自是不必担心被人瞧见。
春凝按着车夫的话将伤口包扎好,只是没有药物,白色的纱布一会儿就渗出了血。这时辰,医馆怕是早关了门,可房里又没有药物。回眸间看见厅里放着的两把短剑,猛然想到陆寒煜军旅之人总会有止血的药物,便托了春凝向他身边小厮要些止血药物。
春凝回来的很快,她找了福安,只说我不小心被剪刀划伤,福安并未多问,便很痛快的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