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怎么翻脸不认人?!”
我们两个絮絮叨叨进了上尘的房间。
苏耶克仍在跟我争执“你那晚上可不是这幅冷淡态度!”
“我也从没热情过!”
……
“好了好了!”上尘终于插进话来,打断我们的争辩,道“听你们吵吵嚷嚷一路,真是好热闹!阿琛,这位是你的朋友?”
“不是!”
“是!”
我跟苏耶克很不服气的瞪着对方。
局面一时僵住,我瞪的眼睛有些干涩,生怕冷气一吹眼泪出来,忒没气势,便一掐腰,问道“你怎么进来了!”
“怎么,这儿又没写着不让我进!上尘姑娘说不准还欢迎我呢!”苏耶克别过了脸,笑着向里走去,边走边道“早就听闻京都第一美人的称号,今日一见,当真不凡,久闻姑娘琴声一绝,不知我可有荣幸,能听上姑娘一曲?”
上尘笑道“来者是客,上尘自是欢迎知音人。”又过来拉我“好了阿琛,快来坐下。你们二位今日来的巧,方得了两壶好酒,也有好茶,我去拿来,咱们喝酒,吃菜,听曲,闲话,也是乐事。”上尘笑着向苏耶克欠身,离去。
苏耶克美滋滋的也回笑过去,我回怼道“笑什么啊,上尘都被你弄无语了。”
苏耶克吐口气,突然郑重起来“阿琛,我当真不是想要骗你,只是我身份特殊,孤身一人在你们大渝,实在是要万事小心,无法随意就托了底。”
“我瞧四皇子胆子大的很,便是孤身一人也敢去军营刺探,你心有计算,自是不好托底。我微不足道,又怎么需要你成心欺骗?”
“我那日真是走错了路……”
“你本该三十入京,却提前了十余日到达,又在军营梁上被人发现,这又该如何解释?”我十分计较他目的是否单纯,只怕他真的窃取了什么军事秘密,被我这样一帮忙,机密被别国知道,若有战争,那我便成了帮凶。
“我……你、你别一口一个四皇子的叫我!”苏耶克有些生气。
“这儿又没有旁人,你担心什么!”
“我不是担心,我只是不开心你这样生分。”
我一时无话。
“如今各国情况混乱,我出使大渝自是要好生防范,提前几日到达也不过是为了摸底刺探此处形势。那日我本是要去城西李宗正府邸,李宗正三夫人是夜秦人,在京生活多年,自是熟悉京都环境。可我不熟悉路线又是夜间,不料竟去错了地方,军里的人实在警惕,不待我撤出,便追了上来。我身份特殊,若是那时那地与他们见面,徒增误会,只好抵抗逃走。后来遇上你,却也碍于身份无法实话实说,阿琛我当真不是想去窃取什么,只是想自保罢了。”
门被推开,上尘托着托盘进来“我来了,咦,瞧二位是和好了么?”
苏耶克正了正身子,“上尘姑娘见笑了。”
上尘将托盘放到桌子上“有茶有酒,两位自便。我去抱琴来。”
苏耶克交代的清楚,态度又是真诚,心里便也信了。看他一眼,只道“勉强相信你。”
苏耶克笑起来。瞧他这副憨憨的样子,倒有些引人发笑,我轻笑了一声,别过了头。
曲声响起,深挚缠绵,柔情脉脉,蕴着无限情意。
我和苏耶克不自觉安静下来。
心上人是无情人。
那男人跟上尘的渊源我并不清楚,只是知道上尘属意于他,可他并不喜欢上尘。上尘说他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在她幼时救了她,教习她琴棋书画,及笄后便安置在了三生阁中。上尘以情为报,肝脑涂地。而那男人什么都满足了上尘,只是从不肯将男女的情意放在这里。为了斩断上尘的心思,才迫着她公开“择人”,想让她选个中意的,也好从自己身上脱离出来。可他不知道,如此一来,情丝没有斩断,反倒又打了许多的结,更加解不开,乱如麻。
我应了上尘的请求,便是装作她的恩客,暂且帮她应付。
一曲完毕,上尘来坐,眼眶却是红红的,神情有些愁郁。
我道“是那人来了?”
上尘点点头,笑的苦涩。她叹口气,又扬起笑脸“带了上好的果酒和茶叶来,这才说你们来的巧嘛。”
苏耶克闻了闻“果香素雅,酒香浓郁,这颜色光泽澄清。夜秦特产的桑葚酒,可是供奉王室专享的,姑娘的朋友可真厉害,竟有如此好酒!”
上尘笑了笑“我这朋友是官场中人,想来是容易得些好酒的。”
苏耶克笑道“能得到宫中御酒,想来姑娘的朋友品阶不低。”
上尘笑了笑,没有回答。反道“今年上元,城里不夜。加上前几年先皇上去世,一直不曾大热闹过,今年解了禁,势必要好好热闹一番的!苏公子不是大渝人士,这京都的上元可是不容错过,那日定要出来游玩一番才是。”
我道“对呀,后日便是上元了!”
苏耶克道“这样好的节日,我自是不能错过,只是我人生地不熟,委实需要个向导,阿琛,上元你可要出来?”
“有热闹我怎么能不来!只是我也不太知道些什么……”
“赖妈妈那日是要带着众姊妹去庙里上香的,我便不单独出来。不过晚间便无事了,阿琛,说来我还有个惊喜要给你,后日申时,你来找我一趟可好?”
“什么惊喜?”
“到时候就知道了。”上尘神秘兮兮,又道“这里靠近皇城根,从小御街东往西走,中间可穿去百花井巷,两条最繁华的街道便能围着绕一圈,有意思的地方总不会错过。”
“这可太好了……”在这里许多时日,大致也算的上无所事事,人也有些靡颓之感,上元两日正经出来逛逛,也算有些事情可做。端起手旁杯子,一饮而尽。却也没有注意拿的是酒杯,一杯下肚,辛辣感直冲到了鼻腔,禁不住咳了起来。
苏耶克赶忙递过了茶杯,道“任你酒量好,也不能这般喝法,这酒后劲儿可足……”
说来惭愧,本人这般年龄,却从未正经喝过酒,浅尝辄止而已,是以对“后劲足”这三个字的理解尚不到位。
等有意识时,已经是午夜时分,脑袋晕晕的,披上衣服起床倒了杯水,又将被褥移到靠窗的小榻上,微微开了些窗户,冷空气进来,舒畅许多。
想今日下午之事,记忆只停留在我拍着苏耶克肩膀称兄道弟这里。大概是一杯下肚,酒劲儿上头,便开了话匣子,后听到苏耶克暗讲自己的处境,有些同病相怜之感,便觉我们三人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后来不知又喝了多少,却是记不得了。
趴在窗子上,看天上的月亮,后日便是十五,可现在瞧着已经挺圆的了。奶奶被二叔接去国外,她许是以为我还在学校里哩,只是过年过节,没一个电话给她,会让她担心的吧。
苏耶克是夜秦的四皇子,可是母亲又是凄凉,如今夜秦国主重病,几个皇子争夺皇位,便把苏耶克派到了大渝,他独在异国,又要顾念母亲,也是孤独。不过他人热情真诚,活泼有趣,倒是让人喜欢。而上尘重情重义,自然豁达,看事通透,又弹得一手好琴。认识他们两个,倒真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关了窗户,就在小榻上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醒来,脑袋灌了铅似的,春凝沉着脸进来,试了试我的额头。
“好在退热了……”漱口完毕,春凝将白粥递给我,“小姐先喝些粥垫垫,可好把药给喝了。”
嘴里仍有酒气,忍着喝下几口,问“春凝,什么时辰了?”
“快要午时了。”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小六呢?他回来了没?”我试探问道。春凝这幅表情,要么是我任性生病,要么是小六惹她生气,不管是那个,想必都与我昨天醉酒脱不了干系。
“我让他去后院劈柴了。”春凝板着小脸,却还是忍不住多说“就知道他不顶用,昨天小姐醉的不省人事,到了夜间便开始发热,要不是他带小姐乱跑,何至于折腾这么一遭。”
“这个……其实怪不得小六,是我昨晚上开了会窗户,才受了凉气。”我讪讪解释。
“那也是他没照顾好小姐。”
干笑两声,不再多说,心里为小六暗自祈祷。
好在发了场热便无事了,倒没有咳嗽喷嚏出现,也不至于影响明日的上元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