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幼坊的这场大火,烧尽了里面的一切。倒坍下来的房梁让一个孩子死亡,小六的爹依然昏迷不醒三个受伤严重的孩子也卧床不能行动。
大家没了住处,又没了衣裳,一群老人孩子身上挂着彩,挤在小医馆里,连坐的地方也没有。我去时医馆里泣声连连,好不可怜。
医馆的小学徒正忙着给孩子们上药,一边又催促我赶紧将人移走安置。
雇了马车,将人都带到了自己院子里,暂做安置。又将几间偏房杂房安排打扫,置了床褥。
杂房里灰尘太多,禁不得一个劲儿的打起喷嚏,小六赶紧将我赶回卧室,将余下的事情都揽了下来。
穿着鞋子仰躺在床上,休息片刻,才起身洗了把脸。
有人“砰砰砰”的敲门,我道声“进!”
福安便从外面进了来,甚是焦急的“哎呦”一声,又收敛起匆忙,低声道“少夫人,小的找您好些趟了,您可是去哪儿了呀!那营里等您挂职,大家伙儿等了两个时辰了,您赶紧收拾一下,快些跟我走吧!”
“挂职?挂什么职?”
“咱们先走,路上我再跟您细说!”
福安带着我匆匆忙忙上了马车,路上道“老夫人早吩咐过的,十五一过,便让将军安排少夫人去营里挂个职位,帮衬着营里的事务,少夫人还不知道么?”
福安这样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来着……”
“将军他等了夫人这么长时间,难免有些脾气,少夫人可有个准备。”福安小声提醒道。
我淡定道“是他没有提前告诉过我有什么安排,哪有怪我不知道的道理,不会有事的。”
福安干干笑了几声。
这军营离陆府不远,出了府门往西走,不出二十分钟也就到了。福安说这个地方原是贵家小姐公子跑马的地方。后来荒废,是因为跑马场的主人犯了死罪,牵连了甚多人入狱,因着这层缘由,众人也都远离了此地。
如今夜秦形势波云诡谲,各国都怀揣着自己的心思,大渝也只能加紧着内里的防备。因此能用的场地,大都改成了训练兵士的地方。
下车,福安带着我进了大门,往前走一段路程,又转了个弯,就到了跑马场里面。一人半高的围墙周正圈起了偌大一个场地,场地中央,圆形跑道里面,整齐排列了百十号将士正在操练,外围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无一不齐全。
福安带着我经过方阵,往西边一处屋子走去,到了门边,敲两声门“将军,少夫人来了。”然后推门与我进去。
陆寒煜正在案几处翻阅折子,抬了抬眼,又拾笔在折子上略一标画,起身道“随我来吧。”
向福安挑眉一笑,福安理会我的意思,朝我拱了拱手。
出了屋子往右转,沿着墙边是一溜马槽,跟着陆寒煜往屋后走。屋后又是一片空地,堆满了干草,几个布衣男子正在搬运清点。
陆寒煜喊了声“老金”,一个头发花白较为年长的走了过来。
走到跟前,笑着道声“将军”,看起来十分和蔼可亲。
陆寒煜道“老金,这新来的马监就交给你了,马匹粮草上的事情都跟她讲明白了再去上手。”
老金点点头“是将军”又对我和蔼问道“不知怎么称呼这位姑娘?”
“您叫我小赵就好”我道。
老金又点头笑了笑,我这才发现,他上面一排牙齿从中间往右数的第三颗是金色的。
陆寒煜看我一眼“马房里自然劳苦一些,但祖母定要安排你进营,也只有马房还缺人员。你若承受不住,尽可向祖母禀明,我这里是不会强留你的。”
看了看陆寒煜,转头对老金道“我从来没养过马,以后就拜托您多多指教了!”向老金微微鞠了一躬,笑着起身。
他想让我知难而退,我却偏要试上一试,好不容易有个活动手脚的机会,怎么能拒绝呢!耳边似乎隐隐听到这休息已久的筋骨按捺不住发出的舒展之声,身心都很兴奋呐。
陆寒煜离开,老金带着我参观讲解了一下马房的构造。从北边一条狭窄的胡同走出去,却是好大一片草地,里面成群的马儿在此放养。
老金说这是年前新来的马匹,都是好品种,只是性子野了些,驯服的还不够。要想养好马,还是要在喂食,清洁上亲自劳动,这样才能更好的感应到他们的需求。
这里实行轮岗制,也不需要我整日侯在这里,老金讲完注意的事情,又嘱咐我明天再来时换身简洁些的衣裳,然后便放了我的假。
于是便围着营地大致转了一圈,看看这里的环境。
下午的太阳暖和的正好,这个时日的空气既不像寒冬那般干冷,又不似夏天的毒热,带着微微的凉意,最适合裹着氅子晒晒太阳。想来十五一过,年也就过完了,天气也渐渐变暖,或许可以打张摇椅,放在院子里,无事时喝茶看书晒太阳也不错。
陆寒煜出门时,正看见我蹲在地上,拖着腮帮子呆愣愣的看将士们训练。
他走到我身边,插着双臂顺着我的视线向前看去,“好看吗?”
“挺好看的。”
“要不要拿把椅子来,好坐下指点一二?”
抬头向上看去,见是陆寒煜,又低下头,放慵道“你不必来寻我的麻烦,我就在这儿晒会儿太阳,又不碍着你什么事儿。”
他道“你也看见了,他们训练到现在还未曾休息过,军营里可不养闲人。我该提醒你一句,你若乐得清闲,不如主动辞了差事。”
我站起身来,回道“你不必小瞧人!我若行事有差错,自然是依着规则要罚便罚,绝不多说一句怨言。”
他下颌轻点“既然如此,你今日迟到一事,自是该罚上一罚,你说呢?”
“这、今日一事也是因你没有提前知会过我吧?”
“你辩解的倒快。即是今日报到,便没有旁人卯时起,你巳时到的道理。更何况你若不是整日在外游荡,福安又如何寻不到你?”
“这事情原由在何总是该算清楚的,也不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况且,谁还没有自己的事情了,总不至于今日走今日通知,我第一天来总是要有个准备的,更何况我为什么一定要整日待在屋内,听你的召唤?”
他轻笑了一声,顿了片刻,道“好,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既然这样,那我便陪着你受罚,监督你把马槽清理干净之后,再回府。”
他往兵士处走去,声音顺着风传来“用具在马槽后面的草屋里。”
马槽里面斑斑点点的污渍甚多,将内里杂草拔出扫净,又刷洗了三遍,只是滋生住的脏污却怎么也弄不下来了。
与这马槽缠斗颇久,视线渐渐变得暗起来,抬头一看,不知觉间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一轮圆月初升,操练的兵士早已散去。
陆寒煜屋里点上了灯,他倒果真尽心监督,灯下翻阅的同时还不忘打开半扇窗子好看上一看外面的状况。
放下器具,拍拍手。进屋找了水盆清洗一番,又解下束衣的绑带,倒一杯茶水靠在了小靠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