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整以暇,“已经准备好了,只等你了。”
“你哪里有准备啊,衣服都不换的吗!”说话的声音已经濒临颤抖。百爪挠脚底,滋味可真不是一般的酸爽。
我只想在地上打几个滚,陆寒煜悠然“嗯”了声,“昨日才换的新衣,合适的很。”
我咬着后槽牙不能说话,生怕一张嘴便要连累整个小腿和脚底板,忍的白眼差点要翻过去。
他不在逗弄我,转身离开,丢下一句“行了,我去看看福安准备的如何,快着点。”
……
梳妆好,天色已经微微发白。我们的行李不多,只各自带了几身换洗衣物。便也只乘了一辆马车。春凝与福安坐在车外,车厢里只我和陆寒煜二人,还是十分宽敞的。上车时发现车内有几个靠背,便欢喜的将它们垫在身后,闭眼睡去了。
睡足了觉,方要睁眼,便听陆寒煜在旁边道“真是厉害,这么崎岖的山路都颠不醒你。”
拢了拢披风,闭了闭眼睛“还不是因为昨天一晚上没睡。”
“不过子时,就已经呼呼大睡,你也好称一晚上。”
他语气淡然略带嘲讽,转头看了看他,他竟是插着胳膊,闭着眼睛在与我讲话,遂道“罢了罢了,看在你也没睡的份儿上,我不跟你争。这垫子给你,你也好睡会儿吧。”
他只挺了挺腰,我便将垫子塞到他背后。又问,“哎,还得多久的路程才到啊?”
“已行了一半,差不多太阳落山前吧。”
掀开车帘,本想跟春凝换了位置,让她进车休息会儿。却被眼前景色震撼,眼睛一亮,看着满山黄灿灿的油菜花田和碧蓝如洗的天空,忍不住“哇”了一声。
这也太好看了吧!
田间空气清新的很,猛吸了一大口,喊停车子,跳了下去。
从外面掀开窗帘,探头向车内道“行了大半日路,咱们先休息会儿吧,哪儿有溪水,也好让马儿休整休整。外面景色很好看的,我看你也别睡了,下来遛遛。”
陆寒煜抬了抬手,我便放下帘子。看着一片花浪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伸展着双臂迎接和暖的春风,“真是舒服……在京都那见得这么好看的景色,碧天川地,草翠花香……”
拉了春凝去油菜花田里,跑跑跳跳一番,便采了几株粉色黄色的野花往溪边马车处走。
福安正在马车旁活动筋骨,驾了一上午的车,定然是腰酸背痛。等走近了,才看见陆寒煜也已下了车,在福安另一面站着。
将手里的野花截下一朵,插在了马儿的头上,又将剩下的花编了个花环戴在头上。看着眼前宽阔景象,想起初见苏耶克那日他从窗口一下消失的场景,便道“若是会武功便好了,就可以用轻功从这边飞到那边,想来这景色从上方看一定不错。”又转头问陆寒煜道“你来往这条路多次,有没有在上空飞跃一下看看景色?”
“我是人,不是鸟,如何能没着没落在天上飞。”他不太想理会这个问题。
“倒也是,没那么便利的环境,能让你像把人往树上扔的时候一样轻松。”
“还不是为了成全你,很累的。”
“是,我可真是谢谢你哦!明明是变相报复吧,小心眼儿。”
他看了看我,语气十分不耐“行,你看好。”说完一拎我腰间衣物,从地上一跃而且到了路右侧山坡的一棵歪脖子树上,我以为他又要将我扔到树上,抓着他的手更用力了些,方要瞪看向他,身子向前一推,便跟着他转了几圈往油菜花田飞去,他寻着几个高的落脚点,一跃一起,便像在空中飞翔。
看着下方黄灿灿的绿油油的花草,又在低空中像远处望去,感觉真是奇妙又开心。
长长的“哇”了一声,尾音落下时已经回到原来的位置。福安鼓着掌,我还未从方才的经历中回过神来,看陆寒煜时嘴巴还咧在后槽牙,拍了他胳膊一下“哇,很厉害哎!”
“是不是在上空的时候所有的事物都可尽收眼底,视线特别好。”他道。
“对呀对呀!”我很是赞同。
“你知不知道身为朝廷官员,陆府里有很多军事机密。”
“嗯……”
“所以不要随便让人去自己的屋顶,会房顶失火。”他眯起眼睛。
“哦……”我长长哦了一声,想了想道“你说的很对。虽然我不觉得苏耶克会那么坏,可我还是决定采纳你的建议。”
他看着我哼笑一下,叉腰摇着脑袋转身上了马车。
我又一想,感情他将我丢上榕树,就是为了让我自己体会他的深意?我掀开窗帘,扒着车窗对他道“你直接告诉我好了嘛,还需要绕什么弯子!”
“因材施教罢了。”他闭着眼睛道。
我一把丢开了窗帘,不再理他。
坐在车外,一路哼着小调,转着手里的狗尾巴草,乐呵呵的享受午间的阳光。等到马车走过山路,太阳已经移到西边。
前面人渐渐多了起来,等要进城时,听的身后车帘一掀,头上被人盖了个帷帽,白色的纱网落在眼前,我掀开纱网,转身后看。
“入乡随俗,好好带着。”陆寒煜放下帘子,又回了马车。
我想了一想,问福安道“这是什么风俗?”
福安笑了笑,只道“风俗嘛。”
车往前走,路上热闹的很,只是我瞧见的男子和大部分女子都是没有面纱的,拐了个弯,马车进入笔直的大道。路两侧尽是摊贩游人,无论男女,头上又多攒着花。好奇打量着这里的一切,突在旁侧听到拉扯挣扎的声音,转过看着路左侧的脑袋,向声音处张望。只见右侧不远处聚着五六个男子,他们服饰一模一样,都着了黑绿相间的衣衫,像是某户人家的侍者。正与一粉色衣衫的女子拉扯着。
那女子被几个汉子围在中间,抱着身后小摊贩的车子挣扎,脸上满是害怕,十分不想被眼前的几人带走。听她话里又是求饶又是痛骂,原是这几个男子强抢民女。小摊的主人双手前伸,既担心自己的摊位也同情眼前的女子,却又惧怕这几个男子,想劝又不敢相劝,只原地焦急跺着碎步,口中道“几位爷,几位爷……”
这几个着统一服侍的人行动粗鲁傲慢,那女子抓着小摊倒在地上几近绝望。
胸中一口怒气涌起,扬鞭一挥,从其中二人的脸上扫过,他们被抽打的猛然一缩,捂脸忍过疼痛,迅速转身向我看来。不等他们上前,我赶紧跳下马车,握拳道“真不好意思,我这本是驱车,不想误伤了几位大哥,真是对不住。”
其中一人指向我骂道“不长眼的东西,王家办事你也敢冲撞!”
“我初来乍到,几位大哥见谅。”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向前走去,拿着银子道“这算是我给几位的赔罪,还请不要嫌弃。”
说话那人看了我一眼,很是傲慢的伸手过来,我往后一缩,那人便迅疾瞪了眼睛怒目而视,我赶紧开口,“都道和气生财,不知这姑娘如何冲撞了几位,我便一并替她赔了礼可好?”将银子握在手里并不交给他们。
那人坏笑起来“小娘子,咱们是给王府寻的美人,银子可不顶事儿,你要想替她,也得爷先验过你的模样不是!”说着便伸手来摘我帷帽。
我用马鞭隔开他伸来的手,向后一退。他冷笑一声“还不摁住了,让我看看这多管闲事的娘们儿!”
有两个人便伸手过来,手方放上我的肩膀,听的“刷刷”两声,二人齐齐松手后退,他们握着手腕警惕道“是谁!”
我也转头看去,只见车帘一起,陆寒煜从里面出来。看他掀帘出场,我往后退了一步,冷眼看向几人。
有个大娘走到我耳边小声道“姑娘,他们都是当地的豪强,又有靠山,你还是别多管闲事了,以免引火烧身。”
我拍拍她的手,只道“没事,大娘。”
两句话的功夫,他们已经动起手来,这几个侍者平日里仰仗主子在外头作威作福,实际只是花拳绣腿。进营里之前我便见识过陆寒煜的功夫,之后在营里,也自然听过见过陆寒煜练功的苦劲儿。便也自然知道这几个人不过是给陆寒煜练手罢了。
只是当斧头从空中飞过砍到马车上时,还是被吓了一吓。斧头砍入的地方正在连接车和马的木头上,绳子被砍断,马儿也受震动惊了一下。
陆寒煜一个横踢将那人飞了出去,早些倒地的几人爬起来后虽不再动手,却还是嘴巴威胁道“哪里来的东西,少爷定不会放过你们!”
陆寒煜从怀中掏出一块牌子,横于众人眼前,那几人见牌子后惊面露惧色,颤声道“京里的人?”
“动手何必那么早,都不留点说话的功夫。”陆寒煜收了牌子冷道。
那几人互相看看眼色,一齐跑了。
马车的缰绳被砍断,我们只得步行。
“他们口中的王府是做什么的,行事竟如此蛮横?”转头问道。
“王家垄断岭南一带香料茶叶等物品的供应,又涉及军工器械,虽是近些年立身于此地,却仰仗财多,行事更是为所欲为。”陆寒煜道。
“那你又是给他们看了什么东西,他们一看就怕了?”
陆寒煜低扔了那牌子过来。我接住,一块巴掌大小的金色牌子上刻着个“御”字。
“权胜一局。”打了个响指,虽不知道这牌子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却也没有再问,将牌子还给了陆寒煜。
街上男女的服侍与京都又不相同,沿街两边的墙外,时不时有花枝越墙而出。余光看见有东西向我们扔来,转头看去,只见从陆寒煜身旁经过的姑娘羞涩轻笑,陆寒煜未做反应。
往前几步,又有花枝往陆寒煜身上飞来,我这才恍然大悟,“哦”了一声,笑道“我说嘛,干嘛老拿东西丢你,原来是瞧上你了呀!”
“大惊小怪。”他道。
“是是是,我没见识嘛!”我只觉得好玩,也不与他争辩,眼神随着陆寒煜身侧的一女子转头看去,点点头道“哎,那个紫色上衣白色半裙的姑娘倒是生的好看,巧笑嫣然温柔动人,跟你的嫣儿姑娘有的一拼,不知道她有无婚配。”
他伸手将我扬起的面纱拉下,“跟你有什么关系。”
“看看嘛,老正经。”拨了下放下的面纱,继续观察着颍州风貌。
走了有二十多分钟,便到了陆府。朱红色的大门紧闭,上了台阶,敲了敲门,等着小厮来开。
转身往身后看了看,夕阳之下,万物被镀上了一层金黄,看着身后笑脸相迎的摊贩,穿着美丽含羞浅笑的女子,零星来往的行人,以及正对面墙外半树伸出来的桃花枝,一点灼灼芳华挤落而下,恰落在小贩浅色的粗布帽上,画面生动可人,和谐美好。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我们随着小厮向府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