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笑,大步向屋内走来,进门便道,“阿琛!嘿,我猜你定在府中,怎么回来也不去找我玩儿?咦,只你自己?你那小丫头也不在?”
“济幼坊完工,小六春凝帮着收拾去了。”我坐下来,“我不去找你,你来找我岂不是也一样的?”
“怎么能一样,外面天大地大,我到你府中还是要一道门一道门进呢。”他道,“我瞧你去颍州数日,都快把我忘了,可你不来,我便过来找你啦!大好春光,要不要找个日子,去郊外逛逛?”
“我倒也很想出去,只是,不随人愿啊!”我道。
“这是为什么,何事还能拦得住你?”他笑道。
我笑,“走路的依靠。”
他“啊?”了一声,明白过来后看向我的腿,又发现我的脚,惊呼了一声“好大的……包……扎啊……”
我被他的反应逗笑,问道“是不是还挺唬人的。”
他点头,“这哪里是唬人,简直是有些厉害啊,你这不是回乡祭祖么?怎么还会这幅样子?”
“你猜。”我道。
“不会是跟陆寒煜打架打输了吧。”他道。
“你得了吧,他怎么可能,还能把我打成这样?”我道。
苏耶克“哟”了一声,“你什么时候还这么护着他了?”
“我、我没护着他……我这不是护着我自己呢么,况且陆寒煜,他……确实倒也还真不至于做这种事儿。”
“可那是怎么回事嘛?”
“回来路上摔的,说起来也只怪我运气不好……”想起那日经过,心烦意乱,摇摇脑袋,只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啦,这几日脚已经不会丝丝作痛了,不碰它便好,只不过春凝他们倒是挺小心的。”
他沉吟一声,“那你整日待在房里,岂不是很无聊。”
我大力点点头,“是啊!不过这几日倒也没闲着,对了,你帮我把橱子上那小坛子拿来,有好东西给你。”
“什么?”他还是起身拿来,放在小榻上先开摊子上包着的棉布,往里看了看,“里面有什么东西?”
我伸手将坛里盖着的木板拿出,拎出一个小包裹,“乌梅干,你尝尝。”
“乌梅干?”他拿起一块,闻了闻,放入嘴中,“这……这乌梅干好吃哎!该不是京都的东西吧?京里的果子有涩感,这个的品质,倒是与我家里的相像,莫不是……”
“没错,产地就是你家,我去颍州偶然碰上的小贩,他说是去夜秦交易布匹,回程时带回来的,我原是半信半疑,看来倒真是货真价实了。”
“你这不会是特意给我带的吧?”他问。
“是啊,就是给你的。”我道。
他嘴巴一抿,欲要做出一副大受感动的样子,被我及时止住,“也不是特意给你带的哈,不过你运气好,这小贩恰被我碰上了而已,可别太感动。”
他笑了笑,问道“那怎么样,你这几日大门不出,在府里都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我想了想,“好像也没做些什么,对了,说到这个,我之前与上尘商量,在醉香楼设了个台子,这几日小六帮我跑,我就在府里准备些物件,进度还差一点儿便完成了,倒时若开场,你可要去哦。”
苏耶克点头,“这是自然,你不说我也是要去的。”又问是什么场子,我略略说了几句,又听他讲近日在京都的趣事,闲谈半晌,笑了半晌,临近正午他才离开。
春凝在午饭前回来,带来了孙记的烧鸡,又几片八宝斋的茯苓夹饼,打了罐牛乳,她道“今日来不及去厨房做饭,便先从外面买了些,小姐凑合吃着,等晚上,给小姐做个槐叶冷淘。”
“你不必急着操心这些,怎么着都饿不着我的,济幼坊的事情都整完了么?”我问。
春凝道,“其实也没什么事情,我们今日过去,教室里的桌椅都已摆好,连卧房的被褥都准备好了,带去的铺褥都没用上,便只给大家分好了房间,又将自带的行礼规整一番,擦擦洗洗,挑着没有的东西,小六去集市采买,今日大致也没费什么力气。”
我道,“这样听来,这事儿倒算办的圆满。”
春凝笑道,“小姐可是费了心思,周叔周婶都说感谢小姐呢。”
我笑道,“我没费什么心思,从头到尾,大概都是陆寒煜操持的吧,再加上你跟小六这两个小能手,我嘛,是就在这屋里坐等你们的好消息。”
“小姐真是谦虚了,怎么说也是小姐想到的主意,春凝就觉得小姐很厉害!”
我笑了笑,春凝一贯是赵平琛的忠实粉丝。
春凝又道,“不过我瞧姑爷对这事儿很是上心,瞧姑爷倒是很喜欢小孩子。”
“是哈,我也看出来了,不过说起来,他成婚也有两年多了吧,怎么赵京嫣就没有什么动静么?”虽没有旁人,却还是不自觉压低了声音。
春凝凑上来,“小姐不知道?原先赵京嫣是怀上过一次,不过后来在三个多月的时候孩子掉了。”
“啊?”我惊讶的张大眼睛,摇摇头,虚声道,“什么时候的事情,是因为什么原因?”
“我记得是刚成亲的时候,因为她娘家人都没了嘛,在京都也只有老爷这个远方亲戚,所以成亲后到府上拜访过一次,说是去感谢老爷的照顾之恩,不过她有意无意在小姐面前说来说去,本来嘛她知道小姐喜欢姑爷,却还要当面说些炫耀的话,我那时还觉得不高兴呢,可没想到,过不多久,就听说她孩子没了。”
“那是什么原因没的?”
“不清楚,有说吃坏了东西的,也有说雨夜滑了一跤的,还有些小的说法,是说被人下了药。”春凝声音显得更神秘几分。
我很是震惊,感觉这个剧情发展的十分朴实阴森,只道“可这些也只是传言,传言不可信吧?”
“她当时风头可盛了,京里哪有人不议论陆府的少将军未曾娶妻先纳妾,且还是举家遇难的商贾人家养女,就算是传言,总归大致的事实应该没错吧。”春凝道。
我点点头,“原来啊,陆寒煜还有这么一经历呢……那他岂不是很伤心?”
说到此处“啧”了一声,很是难以想象,不自觉倒吸了口气,“陆寒煜伤心?真想象不出来是什么样子……”
“那赵京嫣此后就一直没再怀上么?”我又问。
春凝摇摇头。
我道,“这事儿本就很伤身体,我瞧她也弱柳扶风的,先养好身体倒是最重要的。”
春凝道,“不过姑爷这几年也很少回家。”
“他在生孩子这件事上,总是要轻松一些的。”我道。
春凝笑了出来,“小姐你说什么呢!”
“事实嘛。”
叹了口气,听完一个略带沉重的故事,感觉胃口也小了不少,草草吃了几口,便收了碗筷。
等第二天傍晚去见过表叔等人,在厅子里见到陆寒煜和赵京嫣,看他们的目光中都不自觉带了几分唏嘘同情,直到听见赵京嫣从说我的脚伤过度到我的性格不拘小节再过渡到颍州探王府一事,我在众人略显惊讶和介意的神情中,于心里痛扇了自己两个巴掌,我就多余同情心泛滥。
一个人要暗地里针对你呢,旁人是看不出来的,但即便是一点点暗流涌动,双方当事人心中也清楚的很,善与不善,也不是那么难分辨的。只不过她每次都绵里藏针,说起话来看似笑意浓浓满是天真,却总是有意无意搞些事情,有时候我也怀疑是不是自己多心,我虽做了些事情不怕别人议论,但对赵京嫣的行为却还是有种原始本能的厌恶,基于这种本能冲动,我便觉得,无需怀疑什么,还是尊重自己的直觉和感受,警惕一种微笑陷阱。
无需在心里多挂碍,但她要这么讲,我便要回击,维护自己这件事情,当然要靠自己。
我起了笑意,立马回道“这事儿,嫣儿姑娘毕竟没有跟着,说的有差错倒也难免,我与他二人同去,以您这侄子的武功、魄力,谁人还不忌惮征战杀伐的将军三分?”
陆寒煜此时接口道“确是如此,颍州之行还算顺利,她这伤也属实是个意外,缺了些运气。”
赵京嫣挎上陆寒煜,略显讶然道“煜郎说的好轻松,姐姐伤的这么重,嫣儿听后都觉得后怕,我猜呀,或是那王府的人蓄意报复,遣了匪徒,便是趁着姐姐孤身上路,来寻些麻烦也说不准呢。”
陆寒煜安慰道,“你不必多想,这事确与王府无关。”
“不管怎么说,这事儿还要多谢裴副将,亏得他出现,大家才平安无事。况且,先前那黑衣……”
我话没说完,陆寒煜“嗯”了一声,打断了我的话,他道“是啊,裴照出现的及时,现下大家无事便是最好的。”
我道,“是了,诸位叔伯来此做客,本是高兴,何必讲这些事情坏了心情。”
大家只道“没有,没有。”
“人没事便好,大家也便放心了。”
……
我浅笑点头,“我伤势在身,大夫嘱托少走动,今日来见过,便也不打扰诸位叔伯用膳了。”
大家又各自客套一番,我便乘了轿子回碧园,出门有些得意的小声问春凝,“怎么样,我表现是不是还挺好的?”都会说用膳了,我心里道。
春凝甜甜一笑,点头,“是,小姐超棒!”
突然想起一事,只觉奇怪,自语道“可赵京嫣是怎么知道王府一事的?”
想必是陆寒煜告诉她的吧,可是他说这事儿做什么,难不成他俩人在一块不去谈情说爱,反倒要来说我小话?我觉得奇怪且不可理喻。
春凝道,“或是姑爷告诉她的?”
“搞不明白他。”我很不理解且觉得无辜。
流言纷乱,看来我的传说一直在。
但……那又怎样?
“可他也不是那种八卦的人啊……这事儿,不该像是他讲的出来的。”我琢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