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就会试前三甲推举名单呈递给太子,太子阅过后,面露不悦:“柏大人,这份名单里,为何前三甲都是寒门士子?孤心疑,这些人是否是柏大人和元老大人的门生?”
柏清玄不卑不亢:“回太子殿下,臣不敢有此私心。三人皆有真才实学,太子若是不信,可宣他们上殿策问,殿下必会被他们的才学惊艳。”
“哦?”太子面露疑色,问道:“果真如此么?”
“太子殿下一试便知,臣不敢妄言。”
“这样吧,会试的卷宗孤已阅览过一遍,”
太子倏尔转口道:“里面确实不乏有才之人,孤也相中几名士子,不如宣他们一同上殿,受孤一试?”
“太子圣明!”
柏清玄俯首跪拜。
翌日早朝,六名学子齐聚殿堂。
“草民孔林楚。”
“草民张庭。”
“草民林义峰。”
“草民阮江。”
“草民黎百川。”
“草民吕志安。”
“拜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六人同时叩拜,太子俯视众人,面露笑意:“都平身吧!”
“谢太子殿下恩典!”
太子扫了元奕朋推举的三人一眼,见他们衣衫半旧不新,便知家境贫寒。
另外三人则是锦衣华服,与之形成鲜明对比。
“孤听闻,今年新科举人才济济,你六人是其中佼佼者。”
他拂袖挥手,一旁内侍赶紧走下丹墀,捧着一个金托盘,盘里放着六只一尺高的银杯,杯中盛满诱人美酒。
“孤今日宣你们入宫觐见,不欲考察你们诗词文章。你们面前有六杯酒,待会儿每人一杯,务必一饮而尽。孤想看看你们酒量,请吧!”
太子说完,六人俱是面露讶色。两侧大臣也都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
孔林楚胆子大,第一个伸手取过酒杯,仰面慢饮。余下几人相视一眼,也都依次取过酒杯,满饮而尽。
“好,”太子放声大笑:“我信朝才子众多,六位果真是人中翘楚!哈哈——”
听闻太子之言,孔林楚疑惑不解,朝前一步作揖问道:“草民斗胆问太子殿下一句,如何看出我六人有才?”
太子抿了抿嘴,微抬下巴睥着他们说道:“我信朝士子,不光要有吟诗作赋、落笔成文的硬实力,还得有千杯不醉的英雄气魄。”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忍不住点头称赞。
气氛高昂之时,林义峰忽然醉酒倒地,引得众人一阵唏嘘。
“适才孤看你们饮酒,孔林楚动作谨慎,一丝声响都无。张庭大大咧咧,啜饮声巨响。余下三人不动声色,似饮水一般吞咽入喉,稀松平常。孤以为,能以平常心饮酒者方为大才。众卿以为如何?”
不等众人议论声起,柏清玄第一个站出来反驳:“太子殿下,点状元并非选豪杰,状元看中的是学问,并非花里胡哨的伎俩,殿下以饮酒评判人才,臣以为十分不妥!”
话音刚落,元奕朋又站了出来,扬着一脸花白胡子道:“老臣附议!天底下粗茶淡饭一辈子的士人不在少数,他们隐居山林,勤奋苦学数十载,学问水平闻名天下,殿下如何能以酒量判定他们无才?”
太子并不服气,面带嗔意道:“孤想要的人才,不是只会读死书的呆子,而是知冷暖懂人情的才子。”
“是啊,”吕义康也站了出来,正色道:“我信朝泱泱大国,所用人才当以才情俱佳者为上。适才孔学子和张学子矫揉造作,令旁观之人心生猜疑,有失体面,太子殿下不喜也情有所原。”
柏清玄转首望向元奕朋,元奕朋朝他使了个眼色,他立时会意,举起笏板作揖道:“太子殿下,臣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殿下慎重考虑状元人选。”
“孤自当审慎,柏大人有何谏议,但说无妨。”
太子话说得客气,眸底却盛满怒意。
柏清玄视若无睹,冷静道:“状元乃天底下最富才学之人,殿下不可违背祖制,破坏遴选规矩。榜眼、探花人选,殿下或可凭个人喜好裁夺,唯有状元万万不可!”
“嗯……”
太子小心睥了眼吕义康和水永博,见他二人神色平静,遂说道:“好,孤允了!就以孔林楚为新科状元,黎百川为榜眼,吕治安为探花,众位以为如何?”
“太子圣明!臣等无异议!”
* *
新科状元孔林楚受柏清玄提拔,一入朝便做了吏部给事中。
吏部事务繁杂,孔林楚带着奏章来至东宫,却被宫人们无故拦下。
“太子殿下身子不适,现下正在殿内休息,不能见任何人!孔大人您还是请回吧!”
守在殿外的小宫女劝阻道。
孔林楚面色凝重,太子将将监国不足半月就病了,帝国的继承人怎能如此孱弱?
兀自思索着,忽见一内侍垂着头打殿前广场走来。
孔林楚只觉他眼熟,拿眼上下打量他几回,仔细辨认才发现,这人分明就是太子殿下!
他一时蒙怔,立在原地不能动弹。
太子殿下居然穿着内侍的衣冠,出入东宫!
仿佛一道炸雷惊起,轰得他脑子一片空白。
门外宫人们催促他快走,他不得不后退几步暂且回避。
看着那内侍推门而入,须臾,又有一名衣着相同的内侍从殿内瑟瑟走出。
那内侍一脸仓皇,浑身直打颤,见到孔林楚匆匆行了个礼,差点顺拐跌倒,踉跄离去。
孔林楚意识到自己撞破太子隐秘,不觉心下一凛,赶忙提步离开东宫。
申时吏部散班,孔林楚回至家中惴惴不安。
“这事不能就此揭过!”
想起当初举荐自己入仕吏部的柏清玄,他心下一横,打算寻他一道商议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