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斗米?”蓝昊天惊呼一声。
信朝粮价更迭频繁,最便宜的时候一斗米二十文钱,最贵的时候一斗米两百文钱。
现如今战乱加剧,各州府灾害频发,一斗米足足要卖一百九十文钱。
“每年多缴一两多银子,负担确实不小。”
柏清玄沉吟一句。
“是啊,大人!”庄稼汉双膝跪地,“草民一家八口一整年的开销也不过五两银子,三十亩薄田丰年还能盈余几百文,像今年这样的灾年,全家能不挨饿就已算幸运了,如何再向官府多缴一两多的税钱?”
“张大嘴,官府征税又不是只针对你家,你哭天喊地的像话么?”
段容一脸凶狠地骂了一句。
“段大人,”柏清玄斥驳道:“听他说,勿要再多嘴多舌!”
段容悻悻缩回身子,“是,首辅大人。”
“张大嘴,本官问你,”柏清玄目光转向地上的人,温声问道:“你为何笃定自家薄田是三十亩?”
张大嘴吸了吸鼻涕,一张脸冻得通红,“回大人,草民家三十亩薄田是祖上传下来的,八十年来都是按照三十亩缴纳赋税,草民还要问你们,为何会测出三十一亩五分的结果?”
“段大人,”柏清玄转首看向缩在一角的段容,命令道:“拿着本官带来的步弓,重新测一遍张大嘴家的祖田。”
“是,大人。”
段容摇摇头,找来身边书吏,吩咐他按照柏清玄的话去做。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那书吏一脸不耐烦地跑回来,拱手道:“回首辅大人,确实是三十一亩五分无虞。”
柏清玄眼神倏地一下沉到谷底,这弓肯定有问题!
户部造假,看来水永博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段大人,”他冷声吩咐,“先代本官送张大嘴回家,本官要回一趟衙门,写邸报给朝廷汇报此事。”
段容面露惊惶,踯躅一下答道:“是。”
“卫百户,我们走吧!”
柏清玄朝后看了一眼,蓝昊天跟在他身后,小声问道:“出何事了,大人?”
“步弓有问题。”柏清玄轻声答了一句,“朝廷里有人动了手脚。”
这群败类!
蓝昊天心想,这些蛀虫怎么敢在天下万民面前造假?
回至衙门,柏清玄问书吏要来了牛皮信封,将奏疏封好后交由护卫送至驿站,快马加鞭呈递御前。
“柏大人,”蓝昊天一直侍立在侧,见他神情凝重,忍不住问道:“步弓到底出何问题了?”
柏清玄望着地上的青石板砖,解释道:“朝廷交给本官的步弓,该是比标准步弓短一截。”
闻言,蓝昊天心中忿然。
“这些狗官……”
他话说一半,突然意识到自己失言,立刻闭了嘴。
“卫百户骂得没错,是那些狗官。”
柏清玄侧目,抬眸望着他,“朝廷若能多些清官,便不会有这种事发生了。”
朝廷若能多些清官,爹爹他们也不会死了!
蓝昊天黯然神伤。
柏清玄见他半天不吱声,叹口气道:“卫百户为何不说话了?”
“下官……”蓝昊天回过神思,支支吾吾道:“下官只是想到些事情,略感悲戚罢了。”
“哦?”柏清玄面色微讶,“是何事?”
蓝昊天略作整理,道:“下官小时候认识一位信朝官员,他一世清廉、爱民如子,最后却被人诬陷贪墨官银,全家都被处死。”
“居然有这种事?”柏清玄扫了他一眼,见他面色消沉不像撒谎,便温声劝道:“卫百户不必太过伤心,本官若得空,可助那位大人沉冤昭雪。”
“不必了,”蓝昊天冷声答道,“案子已经过去近十五年,就算还能找到丁点证据也无法洗脱他的冤屈。”
“卫百户……”
柏清玄话未说完,就被他厉声打断:“若行得通的话,下官早就一纸状书告到御前了,柏大人如今去查,不可能找出任何蛛丝马迹。”
被他这么一怼,柏清玄忽觉尴尬,轻轻一笑就此打住。
“启禀首辅大人,”一名书吏匆匆跑进公堂,对着堂上的人拱手一揖道:“蓝山县出事了!”
“出何事了?”
柏清玄坐正身子,肃然问道。
“蓝山县县衙发来急讯,说是县里大小村落突然聚集大帮民众闹事,请首辅大人速速派兵支援!”
“快!”柏清玄立刻起身,朝一旁护卫道:“快叫伏指挥使来!”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