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秀的日子很快到了。
这日,一顶嫣红的轿子从刺史府正门出发,一路抬到京城。
钟芳懿坐在轿中,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走了大约半日,轿外传出熙熙攘攘的鼎沸之声。看来已经到京城了。
是时候了。
掐着时间,钟芳懿匆忙从袖子里掏出一盒碳粉,还有一盒顺手带出来的口脂。
阿娘擅长化妆,她自小跟着学了个七八分。不管是化美化丑,那都是信手拈来。
晌午,皇帝身边的大监守在宫门外,只等着人来齐了便领着众人一同进去。
此时门口已经聚集了许多秀女,都是各地方官员家中的适龄女子。
打眼看去,豆蔻年华的姑娘们朝气蓬勃,生机盎然。她们三三两两说着小话,如同春日里飞舞的花蝴蝶一般。
“洵州刺史钟无之女钟芳懿到——”
车夫报上名头,众人皆朝着这边看过来。
钟芳懿掀开车帘,缓缓向着宫门走去。
看着秀女们各异的神色,她心中暗喜,面上却不表露半分,只迈着轻缓的步子朝大监俯身一礼。
可她这模样,就连见过无数秀女的大监也不由得怔愣片刻,竟一时忘了迎接。
在她之后,又等了不过半刻便出发去了皇上的太晨殿。
太晨殿前,秀女们站成一排,皇帝端坐龙椅之上对秀女的姿容才情一一考评。
方才从宫门来这里的路上,钟芳懿便听得秀女们对这位皇帝的极尽夸赞之辞,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虽不至于貌若潘安,可他周身散发出的帝王之气当真是让人不寒而栗。至于他考评的标准,倒也是较为宽容。
前面的秀女有的对不出诗但容貌昳丽,可留。有的虽长相欠缺但才情绝佳,亦可留。直到皇帝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不禁蹙起了眉头。
“你是哪家的?”
“回陛下,小女洵州刺史钟无之女钟芳懿。”
“可读过什么书?”
“回陛下,小女虽貌丑,然自小便博览群书。《孙子兵法》,《战国策》,《资治通鉴》等兵书古籍,小女亦是十分精通。”
说完这句,她抬头去看皇帝的神色,果然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这也不枉她在出发之前特地向父亲问了皇上的生平事迹。那老头还以为她想去当后妃,十分殷切地拿了史书给她看。
这一看,还真让她发现了可以利用之处。
大虞昭和二十年,新帝肖钰即位。从史书记载来看,因着太后擅权,这位皇帝登基之路几经波折。以此不难猜出,他必定十分厌恶女人甚至是后妃修习治国理政之书。
此一言不仅能让她落选,说不定还能让皇帝治钟无一个教女无方之罪。当真是一石二鸟,妙哉妙哉。
不出所料,她果然是第一个落选的。
跟着落选秀女的队伍出宫时,钟芳懿心情大好。以至于没发现天色骤变,豆大的雨点没有任何征兆便落了下来。旁边的秀女们早有准备,都撑起油纸伞避雨。
“坏了···”
她暗道不好,急忙往旁边秀女的伞下挤。可那些女子见了她就像是见了瘟神一般,没有一个人愿意与她共享一把伞。
雨越下越大,她能感觉到脸上的妆容在一点点褪掉。若是被前面的大监看见,岂不是欺君之罪?她来不及细想,趁着没人注意脱了外裳,一头扎进雨幕之中。
洵州干旱,一整年都不怎么下雨。而京城多雨,突如其来的暴雨亦是常有的事。她只顾着琢磨这些小伎俩,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如今怕是要把小命都搭进去了。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认命做个后妃呢······
钟芳懿自顾自懊恼着,却没注意到不远处一人撑伞走来。
砰的一声,二人相撞,油纸伞上甩落的雨滴溅了满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