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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2月20日……星期二……雨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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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为的日记,用一句诗写天气,很有趣。我也模仿着对天气做点描写或修饰,感觉日记的抬头立马有了情绪。乐为拿出他的日记向我和东霞公开,一个学期总共才八篇。说是日记,其实它们更像是散文随笔,记录和表达着他看待事物的角度和处事方式。他说他常常坐着想一些永远不会去做只能想想的事。这点和我很像,我也时常脱离躯体,做精神漫游般的妄想。诸如,我会设想路遇歹徒,沉着冷静应对、攀谈、获取信任,再找机会救人或逃脱;设想自己割破血管观察其状态,再根据颜色和喷射状态判断是静脉或动脉,针对性地扎紧远心端或近心端进行自救;又或者设想在野外山洪或泥石流遇险,然后动用已知的知识帮助所有人逃到相对安全的处所以避险……我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场景设定,并预想了各种处理方案和应对措施。似乎我心底里住着个幼稚、好奇心爆棚的侠客,喜欢在各种极端情境,用智慧力挽狂澜,行侠仗义,锄奸扶弱。
当然,理智告诉我这些也就只能想想,现实世界里会是截然不同的结果。
前些天中午上学路上遇到盼盼,她忧心忡忡地说:“你中午回去的时候看见大下坡路口跪着的那个小女孩没?穿得那么单薄,又没钱没吃的,还和爸妈走散了。真可怜!”
“看见了,你给钱了?”我已经预感到善良的盼盼上当了。
“嗯,给了二十块。”盼盼还没意识到有什么问题。
“那是个骗子!”我笃定地告诉她。
“啊?怎么会呢?”她扶了扶镜框,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厚厚的镜片挡不住眼里一圈圈的疑惑。
“你想啊,她那么小,能认识那么多字并写出来?而且没有钱吃饭和回家,却有个乞讨的碗?这道具的出现不合理啊!”我抽丝剥茧地解释,并给她讲了小学时见到假装双腿残疾的乞讨者被疯子打,仓惶跑掉的事。盼盼还是不信,觉得可能是其他好心人帮忙写了乞讨的牌子并给了碗。
“我放了半个馒头在她碗里,她没吃,也没走,只等着要钱。如果真的饿,看见馒头会不吃?”自从看见疯子打跑假残疾乞讨者之后,对于揭开这种乞讨骗子的真面目,我是不遗余力。听我这么说,盼盼也有些气愤了,随我去坡下那个路口打假,却不见那女孩。盼盼选择相信她被好心人送回家了。对此我有些无语,却也多少有一丝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
今天在客运站不远的路口,我又看见那个女孩,一样的招牌一样的碗。我很开心,这证明我的判断没错。我去叫盼盼,并一起不动声色地去离客运站不远的派出所叫警察。谁知警察却对我和盼盼说“小孩,别瞎闹,影响大人工作!快回学校上课去!”被轰出了派出所。我拉着盼盼去找小女孩要钱,盼盼见小女孩可怜的样子,不忍心,说算了。可那是骗子啊!我竟无言以对,上课时间临近,我们只好赶回学校上课,一切作罢。
这就是现实世界里的真实与正义?我想像武侠片里的侠客那样保护身边弱小、善良、单纯的人免受欺骗或欺负,像盼盼或蒋丽琴,可她们却并不需要我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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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2月22日……星期四……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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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记本,你好,我又开始给你增加内存了。有些事似乎也只能跟你说说。
吃快餐面的日子已经好久了,此刻是胃痛加心痛。心痛是为他,似乎我并不打算让自己好过点。原以为刻意疏远,保持距离,有些事便会渐渐淡忘。可惜,我错了,平静的表面下暗流涌动,即使动用书山题海把自己困住,却怎么也无法困住脑子里想他的念头,想和他说话,想和他在一起。是分子作用力,距离越远,引力越大么?他是遵守约定的,没和我说话,看起来也在努力学习,认真补落下的课程。可看着他与曹婉、张婷开心地说笑,我心底竟有些别扭。够了!约定是你提出的,别人遵守,你还想怎样?你真是无药可救了!
近来袁英和奚萍倒是挺亲密,时常一同去吃饭,一起去上厕所,或在一起探讨英语。英语方面的问题,我除了拖后腿,确实帮不上她俩任何一点,。袁英对于与她无用的人会弃之如敝屣,这点我也早已知道。对于袁英,我不是已经看淡了、放下了吗?为什么她和奚萍走近后,我心里会不是滋味?是因为她,还是因为姐姐?够了,够了!心胸开阔些,别人的交往圈子与我何干?我有什么权力和立场去干涉别人的交友自由,吃这些莫须有的飞醋?联考的日子一天天近了,别人在座位上认真复习,我的脑子却在失控地想东想西,又怎么能不落后?
你能改变和掌控的只有自己。与其抱怨、让别人的行为左右自己的心境,不如做自己的主人,强大自己,努力修炼“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之心。此路阻且长,慢慢修炼吧,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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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年有段时间县城里有些女人发现自己衣服莫名其妙被割破了,于是传言那是一个男变态犯案,他在夜间专找单独行走的穿皮衣或皮裤的漂亮女人下手,用刀片割她们皮衣的后背或皮裤的屁股兜,不为偷钱只为满足其内心变态的欲望。还有传说那男人个子不高,是老婆跟别人跑了之后才心理变态的,惯用的是刮胡子刀片,常戴顶鸭舌帽。传得有鼻子有眼,就像他们在犯案现场亲眼所见一般。有人发现被割后,会庆幸只丢了钱和东西,人没受伤,并想想后怕不已。当然,也有人被割伤。那段时间女人们晚上出行要么结伴,要么减少出行。时髦的皮衣皮裤一时间也成了禁忌。后来不知是变态被捉住了,还是犯案减少了,又或者大家对这事失去了讨论的兴趣,传言渐渐淡去。
最近,变态割屁股的传言又卷土重来,传得沸沸扬扬,闹得晚自习后要独自回家的女生们人心惶惶,一些放心不下的爸爸们还会到校门口接女儿放学,亲自为女儿保驾护航。小县城里的生活平淡,传言真真假假无从分辨,大家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和我身边的人没被割过,认识的人里最疑似被割了的是尹单慧,借着被割事件她在家休息了两天没上学。但她被割破的不是皮衣,她向大家讲述被割事件时神态和语气中并无多少惊恐、受创,更多的反而有几分炫耀和享受被众人拱卫、围绕的感觉。
我不害怕割衣服的变态,一方面我没有皮衣皮裤和像尹单慧那样勾人的漂亮脸蛋,另一方面我相信自己骑车速度足够快,快到能逃离魔爪。但这几日晚自习后的回家之路的确令我有些困扰,困扰我的是我的一个小学同学。他小学时在班里存在感很低,没怎么跟我说过话,即使我们中学一直同校不同班,也没再联系过,我几乎都快忘记他的名字了。近来,他突然天天守在自行车棚门口,等着和我一路回家。我很清楚他的想法,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作为老同学,在他没表明意图前,我只能客气应对,以礼相待。他滔滔不绝地说着各种幼稚的大话,吹着各种不着边际的牛,即使里面有不少对我的刻意吹捧,我也不愿给予任何回应,连发出常规客套“哦”、“嗯”的声音都极其吝啬。他一个人起劲地唱着独角戏,我冷淡的态度丝毫不影响他的发挥,仿佛我是个好观众,我的静默给他空出了绝好的展示舞台。一连数日,无论我走得或早或晚,都能遇到他,无论我车骑得或快或慢,他都能跟上。那句客气、礼貌、足以拒人千里之外的“我到家了,再见!”是我获得自由的通关密语,不知他要听多少遍才能领会其中含义。又或者哪天他心血来潮说出“喜欢”,我便有机会能客气地婉言谢绝,结束这一切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