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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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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4月4日……星期三……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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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考榜单公布了,柳信信成绩的确好且稳定,上次是年级第二,这次第一644分。复读生实力太强了,相比较而言,应届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江丰应届第一,叶培盛应届第二601分,已经排在了年级十几名。我548分班上第十,年级排名106,原以为分数会高点,结果还是这样。袁英比我少5分,在我后两位。听说四、五月是复习阶段很重要的一个时期,很多人的成绩在这时会有极大飞跃。我眼看着身边的人创造奇迹,却不再空幻想奇迹降临在我身上,老实接受事实吧。
乐为不知从哪里弄了本于招生的《求学》杂志来,被大家哄抢,竞相传阅。我借来细读,里面介绍了很多关于军校报考的情况,心里那个橄榄绿的梦又活络复苏起来,幻想军营生活和自己穿军装的样子,幻想毕业后去西部戍边……
课间,姐姐奚萍特意把我拉出教室聊了好一会,内容是关于袁英。她忧心忡忡地说:“这段时间我和袁英走得比较近,冷落了你,你别不高兴哈。”
我笑答:“没事的,谁都有交朋友的自由。她是她,你是你,我不会怪你的。”
“我知道,很多事你表面上看着不在意,其实心里在意。”奚萍沉下脸语重心长地说,没想到她心思如此细腻,竟然懂我。她接着说:“我觉得把事情说开才好。我希望我俩好好的,你和袁英也能和好如初。她是个心思简单又热心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你和她生分了。要不我帮我俩说和下?”
我收起挂在脸上的笑,说:“算了,你别操心了!我只在意不想失去你这个好姐姐。对于袁英,我也不知道我们之间怎么了,有些事不是一个人努力就可以的。我们很难再同频回到最初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她见我拒绝,也没再坚持,闲聊了些近况和将来的打算。我说起想考军校的心思,她把她初中同学的来信拿给我看。
那是个黝黑面色中带着点高原红的男孩子,他在雪区某部队当兵。照片背景是大山和雅鲁藏布江,他和他的同乡穿着厚厚的略显臃肿的军装,剃着精神的板寸,在高寒高海拔区里,为灰蒙蒙的空旷山形轮廓增添了一抹鲜活的黄绿色。江离得远,看不清,加上画面朦胧模糊如雾里看花,一切美好尽在想象中了。他在信中介绍当地的酥油茶、藏式服饰和手抓羊肉,讲山体滑坡泥石流时他们帮当地牧民转移财物,老乡给他们送了两头羊以表达感谢,结果他们苦于不会宰杀,只好把羊养了起来。自由广阔的天地、粗犷豪放的氛围、淳朴的人,每一样都吸引着我,像我招手,呼唤我去那个神秘而美丽的地方,在无人的山野里放声高歌我的所爱所想。
我把《求学》杂志带回家给爸妈看,并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在他们面前随意地提了提“军校”,妈妈眉头一皱:“那怕是要有背景的才能进吧,更何况你是女生,像我们这种没关系的家庭进不去的。”
“听说军校不用交学费,还发东西发钱呢。”我假装随意地抛出个诱人的信息。
“所以啊,那不都挤破头地去争了?这么好的事怎么会平白无故落在我们老百姓头上?妈妈看看我,继续说:“而且像你这样戴眼镜的,估计早就在体检阶段就被卡掉了,你就别痴人说梦了!想都不用想,浪费表情!”
我只是把潜在存在的可能性提了一嘴,怎么就浪费表情了?我看爸爸没说话,便换了个角度切入:“施莱特打算参军或考军校,前段时间去做了激光手术去近视。”
“哦?那个手术不便宜吧?激光去近视也才听说没几年,他做的怎么样?”这个话题引起了妈妈的兴趣。
“价格不清楚,没问过他。他说做完之后一个月要戴墨镜,之后还是要保护好视力才不会反弹。最近看着还好。”我就着这话题跟妈妈闲聊,看爸爸一直没说话,便刻意问他:“爸爸,你觉得呢?”
“哦,考军校啊……”爸爸拿出他一贯的领导做派,斟酌着用词慢慢说:“你考军校,我是支持的,只要你想好了,你想报考哪个学校哪个专业我都支持,能考上就是好事。不过……为了考学做手术我不赞成。这做法太激进了,毕竟是手术,对身体多少都有伤害,现在它的后遗症、副作用、价格、技术是否成熟我们都不清楚,贸然去做手术,太冒险了!”爸爸这一支持一反对看似公允的结论算是彻底断绝了我考军校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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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4月9日……星期一……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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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高考仅有88天了,我却越发松散,紧张不起来,一边放纵自己看小说,一边心痛自责。陶然与我已经俨然在两个世界,没有交集。远远看他与别人说笑,平和地生活,没有我的打扰,很好,很好!这不就是我想要么?心底里的那一点失落又是什么?
有个女生从上铺摔下来,头着地,昏迷不醒。事发时正值中午,人送医院了,经住校生口口相传,现在此事已人尽皆知,是人为还是意外目前还不清楚。我听奚萍和东霞说起此事,除了唏嘘,也只剩唏嘘了。除了在现场亲见的人,大部分人谈及此事都像在讲一个故事,遥远,麻木。高考临近,大家并未过多关注此事细节和后续处理,说说就过去了,就像我问聂新诚对华成波事件的态度一样,我们和聂新诚没有区别,都是一样的人。
春生又来信了。对于我提及班里如雨后春笋般涌现一对一对的现象,春生毫不意外,说他们班的这波风潮早在一两年前就出现了,明明暗暗各种相处,老师们根本管不过来,并就此附酸诗一首。信中他又给了我一个网址,让我上网去查招生讯息。有了上次的经验,我打算叫上施莱特同去,以提高信息获取的效率。施莱特一口允诺,并约好与我在他相熟的网吧碰头。我到网吧时,他已付了网费开好了机子在玩游戏,我把网费钱给他,他却说什么也不收。春生给我的网址有问题,试了好几遍都没有页面显示,施莱特又在搜索引擎上查了下有可能的学校名称和网址,查到不是所查的专业取消招生了,就是时间已截止,和上次一样,仍旧没有什么有效信息。
妈妈果然如预计的那样再次下岗了。她这次心情比之前平和了些,打算在舅舅店门口先支个卖冰棍的摊子试试,顺便也可以给舅舅帮帮忙。今天冰棍摊开张,我去帮着看了会摊子并叫了几个同学去捧场。小生意,一时间看不出行情好坏,只需人花时间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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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4月12日……星期四……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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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已凋谢,取而代之的是簇簇新绿和小小的毛茸茸的酸果。迎春依旧开得鲜艳,清新的淡黄小花在修长的枝条上随风飘摇,活力尽显。
客厅的沙发上有个礼盒装的补血口服液,正是最近广告打得铺天盖地的那个品牌。我指着礼盒问妈妈:“这是干什么的?”
妈妈说:“这是你爸买来给你补血的。”
我说:“不是吧,你们也信这个?!我又不贫血?!而且补血又不补脑子、不能提高记忆力,有什么用?”最近爸妈把我像皇帝一样供着伺候,什么家务活都不让干,调整伙食营养,变着花样做好吃的,一切只为最后几个月的高考冲刺做准备。平时一分冤枉钱也不会花的,现在连营养品都买上了,着实有些过了。且不说这些对提高分数有没有用,但凡我要是没考好,也对不起他们这几个月的付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