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翠绿的叶点缀着淡黄的金桂,在秋阳的照耀下泛着微光。汤圈圈只是站在五楼办公室隔着玻璃站在窗边看着,就已经感觉嗅到了那香甜的味儿。虽然好闻,可这弥漫到各个角落,无孔不入的花粉,对那些过敏患者来说可是一场充斥着真正硝烟的抗战。汤圈圈看着窗外的金桂,犯了职业病,她拿起喷壶在空中喷了几下,想洗去漂浮在空气中的花粉颗粒。
急促的按铃声过,一阵匆忙的脚步传来,护士长罗文贝尖锐的声音从走道那端扎过来,“汤医生,三床心跳停止,测不到血压了!”
汤圈圈已经赶到了病房,医生崔小雨、护士长罗文贝和其他两位值班护士正在给病人做心脏复苏,抢救一番,众人是争分夺秒,竭尽全力,还是没有抢救过来。
崔小雨是患者的主治医师,汤圈圈陪演一场过后,听着崔小雨有些紧张的宣布了病人的死亡,便准备出去。方才汤圈圈一进病房便知,这位姓田的患者早就已经死得透透的了,三魂七魄早就不知去了哪里。崔小雨才来医院不久,这是第一个在她面前死掉的病人,尽管早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真正经历的时候还是有些不知所措,汤圈圈不得不挺身出来按照程序帮着做抢救。有了以往的经验,她早铭记抢救时的几大要素:表情要慌张,手法要专业,步骤要明确,一边操作设备,一边还得大声喊着病人的名字,必须将想要急切挽救回病人生命的心情从脸到嘴到肢体语言真真切切的表达出来。这场戏她已经熟练却并不好演,不仅时常需要对就站在旁边的死者灵魂视而不见,还得处理好死者突然死而复生的意外。尽管这极少发生,却还真有明明已经死了人,被汤圈圈喊着喊着活了过来的。他们说他们死后听到了神谕,阎王又让他们回来多活几年。
然而这次与其他情况都不同,这位老先生的生命线并未到头,却提前去了地府报道,之前从来没有发生这样的事。人命关天,这件事在三界四洲都是如此。人的寿命长短早在出生时就已经注定好,尽管后面可能会因为人的道德品行和生活习惯有所变动,或者根据修炼发生质的改变,但都是能通过他们的魂魄看到的。而这一次,是汤圈圈第一次遇见还有好几年阳寿的人却死掉的。
“老伴儿!老伴儿啊!”三床只有他老伴儿留在医院照顾,一儿一女据说都很忙,没时间。老太太一听宣布了死讯,整个人如垮掉一般,身体歪斜了下去,她艰难退后一步倚靠在旁边床位上,整个人僵在那里,悬在空中的右手颤抖不已。
愣了片刻,老太太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崔小雨,嘴里说道,“怎么会,怎么会……崔医生,……刚刚他还好好的…不会就这么死了的,他可不能死啊,你们……你们一定要把他救活……”她的情绪开始越来越激动,站起身来朝着大家走过去,几人都警惕的看着她,她冲过去拿起除颤仪看着大家,“你们再试试…再试一下他可能就活过来了…他不能就这么死了,他死了我可怎么办啊……你们救救他,救救他啊……”
“对……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崔小雨吓得说话有些结巴,躲在汤圈圈身后害怕的看着她手中的除颤仪。
“先把这东西给我吧。”汤圈圈走过去安抚着,她没有说太多,现在任何一句话都可能会刺激到这个刚刚失去老伴儿的可怜人。汤圈圈迅速将老太太手中的设备取过来,抽了电源插头,让其中一个护士推走。
“医生,医生,快救救我女儿,快救救我女儿……”来不及反应,隔壁病房家属找了过来,在病房门口焦急喊道。刚才急促的呼叫铃谁也没注意到。
汤圈圈正欲出门,却被老太太拦住了去路,“汤医生,你不能走啊,你不能走……我听说你是这个医院最厉害的医生,你快救救我老伴儿……”
“请节哀。”汤圈圈低头回道。
最厉害的医生?汤圈圈可是万万不敢当,这廉桥市人民医院医术德行高明的医生不少,她不过是沾了身上那点儿仙力的光,能准确的判断出病变位置和病因。
“他不能死,不能死啊……”老太太痛哭流涕,伤心不已。眼泪顺着她脸上的皱纹流到脸颊,沾湿了银色的发丝。
在场几人看到此场景,不禁感慨万分,这世上还是有真情在的。
“医生……”门外的家属再次冲过来催促一声,又匆匆返回来了病房,看样子情况也是十分紧急。
“马上过来。”罗文贝朝门口应道,一边朝外走。
可几人是低估了一个老太太的力量,她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将崔小雨、汤圈圈、罗文贝都拦在了里面。她站在门框双臂一伸,胖墩墩的身体往那儿一挡,崔小雨腿还没来得及收回,整个人撞到老人身上,如同撞到一堵墙一般一下回弹回来,幸好文贝眼疾手快接住了她。
罗文贝原本是个挺文静的姑娘,经历了三年外科住院部的腥风血雨,早已经蜕去了当初的稚气,待崔小雨站定之后文贝也急了,她对着老人厉声说道,“你赶紧让开,不能耽误其他患者的治疗,再挡在这里我就叫安保了!”
医院是生死攸关的地方!时间就是生命!
“你把我们拦在这里也没用,让他们先出去,别的病床需要他们。我留在这里,你跟我说说吧,到底是什么情况?”汤圈圈声音不大,语气却威严有力,趁着老太太松懈的这片刻,崔小雨和罗文贝从她手臂下钻了出去,快步朝着隔壁病房去了。
“真的救不回来了吗?”老太太眼巴巴的看着汤圈圈,她几步走上前,冰冷的手一把握住汤圈圈胳膊,希望能拉住这根救命的稻草。汤圈圈却点了点头。在这住院的几日里,老太太早就听说了汤圈圈年纪轻轻医术却如何如何了得,也是亲眼见证过汤医生是如何药到病除,短短几日便解除病患疼痛的。不少疑难杂症,别的地方没找对的病症,到了汤圈圈这里,都能手到病除。如此厉害的医生都说她老伴儿救不回来了,她知道肯定是真的真的没救了。在得到汤圈圈的肯定之后,老太太再也绷不住了,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一般从眼中滚落出来,她无助的看了看床上躺着的丈夫,用被子盖住他的脸,绝望的退后几步,跌撞着瘫坐在地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我这命太苦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