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道领着沈文焘一行人来到了食堂。
这会儿的食堂正是热闹的时候,一百多号人几乎挤满了,有的忙着大快朵颐,还有的边吃边讨论着今天学的东西。
沈文焘鼻子嗅了嗅,闻到了一股肉香味,他眼睛瞥了眼一个身上灰扑扑的少年的饭碗,看到了大块的炒肉。
“向兄,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沈文焘问道。
向道摇摇头:“没有啊!”
“那为何他们饭菜如此丰盛?”
向道笑了笑,答道:“因为我也在这吃啊,我自己想吃好的,他们也只能吃好的喽!”
“呃……”沈文焘有些懵,这是什么古怪道理?
“向兄的话,我不明白。为何要跟这些匠人一块吃?还跟他们吃的一样?”
向道摇了摇头,说道:“以道观之,物无贵贱。我看人一样无贵贱之分,为什么要跟他们有分别?”
沈文焘愣了一下,随即哑然失笑。这是《庄子》里的话,他这才想起来,有传言说向道原本是道士,那有这种想法倒也正常。
向道领着沈文焘在空旷些的角落坐下,转身去了厨房,让胖婶再炒几道拿手菜,顺便拿了一碟炸花生跟一瓶米酒。
向道倒了一杯酒,推到沈文焘面前,说道:“沈兄今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事。”
沈文焘夹了颗花生米,说道:“我父亲近来对西学起了兴趣,听闻你精通此道,特地让我来请教。……嗯,这花生好吃。”
“你父亲?他是……”
“官场一老翁罢了。”
哦,官呐。
“令尊若想了解西学,我推荐魏源先生的海国图志,据说其内容庞杂,颇有见地。”
“呵。我父亲正在读此书呢!对其推崇的很,称其为强国之书。只是可惜,此书屡遭士林诋毁,朝廷封禁。沧海遗珠啊!”
“岂止是沧海遗珠?在我看来,该是沧海遗剑才是。如今,这把绝世宝剑已经被别人捡走了,很多人还不知大难将至呢!”向道叹气道。
“剑?谁捡走了?”
“倭国。我在海外时听说,这本书在倭国极受推崇,他们正在向欧洲大量派遣学生。假以时日,倭寇学成西学,必成我华夏心头大患!”
“有此事?”沈文焘惊讶道。
“千真万确!”
“……”
向道端起酒杯一口饮尽,哈了口气,忙夹几颗花生吃了。
“都什么时候了,有些人也该睁眼看世界了!想实现自强,至少也该看看人家强国什么样吧?多派些学生出去,这总没什么损失的。对吧?”
“你说的是。可惜,朝廷的一些老顽固,怕是不愿如此。”
“谁不愿意,那就把他撵出去,让他自己去欧洲看看!出去的人多了,睁眼看世界的人自然就多,谁再想把脑袋埋沙子里就不成了。”
“你太激进了。”
“是你们太保守了。恶疾就要用猛药,矫枉必须过正!”
沈文焘苦笑着摇摇头:“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官场之波云诡谲,利益之盘根错节,不是你能想象的。若照你说的做,就算是军机大臣也得被人拉下马。”
向道挑了挑眉,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拿起酒壶又斟满了酒。
他承认,沈文焘说的很对,要是朝廷真照他说的做,清朝只会亡的更快。
大开民智,很大的一个副产品是民族主义。作为一个异族政权,开民智,那是找死,君主立宪在其他国家可以,唯独清朝不行。
可不开民智,如何大量的培养人才?不培养人才如何工业化?不工业化,如何实现自强?
这些道理,真以为统治者不知道?连日本都知道呢。
清朝真正的问题是,统治者的利益跟国家跟民族的利益是矛盾的,最后各方妥协,弄出了洋务运动这么个玩意儿。
所以啊,清朝必须灭,早灭早好!
吃完饭,两人又聊了近一个时辰,看天色不早了,沈文焘就准备告辞。
向道让他稍等,去取了一套玻璃茶具回来。
“这是我们玻璃工坊产的茶具,至今只生产了三套好的,算是个小礼物,沈兄一定收下。”
沈文焘退了一步,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这太贵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