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馨竹乐坊是她出生以来,最喜欢的地方。在乐坊里,她终于能实现人生价值。但她深知,不是靠自己双手得来的东西,终究成空。
翌日,如闻坐在庭院小池边环顾乐坊最后一眼。她想起小时候本是要被家人送去尼姑庵,但被到尼姑庵上香的盈春园老鸨看上,家人替她签了卖身契,如闻就入了盈春园了。
如闻看着即将飘散的柳絮说:“此身如柳絮,只能随风去。”
她想,不能如柳絮,只能如柳叶,只随风飘扬,不可离枝,若是离枝叶落,不是落叶归根,而是零落成泥辗作尘……
当日,青浔在乐坊等希声,他看到在庭院池边有一位女子,好像要迎风而眠,虽然简单梳妆,但容貌迤逦,举止优雅,他一时看得入神。
后来他回过神来,走近池边,却听到如闻自嘲。
青浔不认同如闻的自嘲,他说:“生如柳絮不是错,随风飘然不是错,飘零而不自控,随风而不克制才是错。”
如闻转身,看见青浔,她想起那正是昨日在庭院中与她舞剑较量琴音的男子。
二人四目相对,良久无言,无语。
如闻想,素不相识的人,却说出她心中所想,心中莫名感动,想要问他的名字……
“青浔。”希声站在远处的小桥上,叫住了他。
青浔与希声挥手示意,等他回头,才发觉如闻不见了。
后来,如闻拿着包袱,背着古琴来到乐坊中主管的账房,如闻向金麒请求说:“公子,我会将大部分所得给我公子,出了乐坊之后,我会边工作边还欠款,直至不再拖欠。”
金麒知道如闻性格刚烈,他想不出回应的话,等到如闻走出房间,他才鼓起勇气拉住她说:“如闻,我从未想过让你走……”
肢体接触让如闻想起初到盈春园时,她少不更事,不懂与登徒子周旋的时候,她惊觉挣扎。
青浔跟着希声路过账房之外,看见金麒与如闻二人在门口拉扯。希声已经猜到他们二人的矛盾,刚想去劝说二人冷静
青浔以为如闻遭金麒骚扰,他用擒拿十三式最后一式擒住金麒。
看见金麒被制服得哀声连连,如闻担忧地说:“这位公子,金公子是乐坊老板,方才我们因经营问题意见相阻,有些误会,请公子放开他吧。”
青浔这才放手,金麒边揉着手腕边说:“如闻姑娘与乐坊签了工单契约,如果提前毁约离去,是需要付违约金的。且不说金额高,现在很多平民百姓家的姑娘都想找女老师学琴,如果如闻走了,那些姑娘就不敢学了,乐坊也会有所损失……”
“而且女子学琴,本来就门路少,让男老师教学,又怕惹闲话,你走了,那些女学生是学还是不学呢?”
这一番话,如闻听了深有感触,她说:“公子,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我不能答应公子的请求,没有面目继续留在教坊。”
金麒说:“我不是想着要你回报我,才帮你赎身的。我只是不想你琴诗双绝,却要埋没于滚滚红尘之中。”
希声说:“如闻姑娘,如果独自出外工作,试想一下,你不通京城商事规矩,不知京城横街路网,突然隐于市井之中,衣食住行,你有没有想过怎么处理?”
如闻之前只顾意气用事,确实没有作过多考虑,只想逃离金麒的束缚。
希声继续劝说:“如闻姑娘,不如留在教坊,一边教习,一边了解京城商市商事,我和青浔平时都会外出调查,你得空就跟着我们,顺便一同认识京城的路。你们二位觉得如何?”
金麒说:“希声所言甚是。我昨天说的事情,如闻姑娘现在接受不了,那我们边走边等好吗?”
“姑娘筹谋自立,我继续做家里的思想工作,等到姑娘可以自立门户了,如果我劝服家人,姑娘再作决定也不迟。”
青浔听得云里雾里,但他注意到金麒说的“赎身”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