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霜极力从被褥里探出小手,想再去牵啸林紧紧攥着的拳头。
啸林就着明晃不定的昏黄烛光,才看清她本来细滑绵软的小手缠着绷带,有些位置因为多次取血愈合缓慢,渗出的血斑重重叠叠,还未干透。
她的声音渐渐变得颤抖:“是我做错了什么吗?啸林哥哥怎么生气了……”
“啸林哥哥怎么不说话呢……呜……”弥霜说不下去,脸颊上的气色渐渐变得像宣纸一样透白,小小的身躯蜷缩在被褥里,神色痛苦。
随后晴柔回来了,以缓解弥霜血毒为由,将啸林请了出去。
“我不怪啸林……只能怪自己,怎么能相信一个小孩……我怎么能抛下女儿……”晴柔忍着泪水为女儿施针,直至弥霜病情稳定,她才吁了一口气幽幽说道:“待她懂事了,回想起自己的至亲对她置之不顾、利用算计,她的血毒就会……天哲,回到中原后,帮弥霜用药烟忘记幽颛岛。”
凌天哲为晴柔抹着泪,担忧地说:“你忘了你应允过弥霜和啸林的娃娃亲……”
晴柔轻抚着弥霜苍白的脸庞,说得不留余地:“从此以后,幽颛岛与她无关。”
房门外,啸林担心弥霜的病情并未离去,听到门里传来的话后,心中曾经的自信、傲气像海边巍峨的沙堡,被浪潮顷刻荡平。
数日后,弥霜的血毒已在体内平衡,血疾几乎不再发作,晴柔毅然准备带着家人离岛。
离别之日,幽颛岛岸边丛林里,趁晴柔打点着货物,弥霜悄悄揪着啸林的衣袖,拉着他躲到大树之后。
弥霜从小包袱里拿出一个身穿鲜红裙子的娃娃递给啸林,左顾右盼轻声地说:“我知道娃娃是女儿家的玩意,男孩子不会喜欢,所以我躲在这里送给你,叫别人发现不了。”
啸林接过娃娃,指尖摩挲着缝接之处,发现其上针脚混乱。他心中已有猜想,想要求证却说不出口。
弥霜流转清澈的眼眸,与啸林的薄雾愁眉相对,天真地告诉他答案:“这是我求惜柔姨姨教我缝制的娃娃……我想送给啸林哥哥……”
“我知道爹爹娘亲总有一天会带我离开幽颛岛,我怕啸林哥哥孤单,所以做了弥霜娃娃送给哥哥,当作我还陪在哥哥身边。”
她缝制娃娃是心甘情愿的……是为了送给我……
岸边潮平风息,啸林的心里却有汹涌澎湃的悔恨,掩盖着他的眼耳鼻舌身意,无力的感觉突然蔓延全身。
那时,他初次尝到血毒噬心。
他的血毒自娘胎而来,经脉早已适应毒性起伏,现在毒发却如此难受。他想到弥霜经脉脆弱,一旦毒发,不知道比自己还要痛上几倍。
他第一次感到如此害怕,不是害怕离别,而是害怕失去。
弥霜要是没有岛上雾气滋养,她能活下去吗?
他想不顾一切地留下她,但体内像星火燎原般的血毒焚尽他的力气与决心,他只能僵硬地攥紧手中的娃娃跌坐地上。
“啸林哥哥,不要忘了我……”
弥霜依依不舍的告别,落在啸林空荡荡的心间,像一扇虚窗,被狂风肆虐得来回碰撞,快要破损不堪。
晴柔带着弥霜登上了船只,孤帆远影,在啸林的眼里逐渐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