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霜收下了暮紫带来匪天易侍的装束,并没有立即更衣。
“我想晚上沐浴之后再更衣。”弥霜仔细解释道。
“哦?”暮紫却不信。
连日来,暮紫总能轻而易举地发现弥霜的记号和借口,她即使又有心计,又能如何?
暮紫不以为然,只是由着她。
“我想见兑令主……”见单惜柔已然走远,弥霜小声请求。
有些事情,只能自救,她暗暗下了决心。
……
“小霜!”看见弥霜主动来访,字珠玑喜出望外。
弥霜娴静地点了点头,流转目光看着一旁的暮紫,欲言又止。
字珠玑朝暮紫摆了摆手:“无妨,这里有我在,你先到外围看看布防情况。”
大门被小心翼翼关上,室外清透的光线渐渐收窄直至房间微暗。
光斑落在弥霜的发髻上,从流光如丝、浓密如绸的乌云倾泻而下,她低着眉,乖巧地坐在桌子边,顺从地任由最后一点光滑落至发梢,隐绰不见。
太像了。
比单惜柔,更像她。
他甚至有种可惜的感觉。
“我沾染血毒,你还要执意许配吗……”
弥霜凝视着桌上瓷杯,紧张得揪紧衣袖。
终于,热腾腾的茶水上,影漾着字珠玑偏向一方的诧异目光,她才放松下来。
字珠玑瞳仁蓦然剧震,一闪即逝。
“什么?”
他明明给了晴柔东皇乾坤丹,他们的女儿,怎会沾染血毒?!
“是意外。小时候在幽颛岛得了血毒,当时惜柔阿姨不在岛上,所以她不知道。”
晴柔发现她沾染血毒时,单惜柔确实已经离岛,弥霜慢慢自信而平静地解释着。
字珠玑痛心道:“我答应小霜,在你大婚前夜会给你东皇乾坤丹……没事的。”
“强行婚嫁,非我所愿,你就不怕我提前毒发……”
“不会的,我也知道血毒,不是生死关头,不会毒发,而且我不会让小霜出事。”
字珠玑正想紧握弥霜的手以示安慰。
“嘶?!”
还没触碰,弥霜慌张无措踢了桌脚一下,忽然站起,滚烫的茶水全都倾倒在字珠玑的手上。
“对不起……“她着急不停致歉,将昨天刚绣的鲜花巾帕铺在他的伤口上,“惜柔阿姨说教我刺绣,她还在等我……”
字珠玑没有准备连指护腕,他忍着皮肤红痛,好像看到期待已久的故人,宽容而克制道:“没关系,去吧。”
弥霜一刻都不想多留,提着裙裾碎步跑了出去,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她已经打听到想要的消息了。
……
时近子夜,子规泣啼,山林暗动。
古楼房间窗棂,一支飞镖破风入木,暮紫解下其上纸条细细查看。
犹豫间,暮紫转身看见弥霜已睡沉,她才施展轻功,朝古楼外飞跃而去。
弥霜微微张开眼帘觑视四周,在被窝里等了一会儿,料想暮紫不会再回来,她解开单惜柔午后新绣的锦囊,掏出青荧玉探路,按着单惜柔所述门道,悄悄抱着兔子小心翼翼下了古楼。
她沿着乔木之下躲躲藏藏跑到密林入口旁的藤蔓花丛边。
暗夜之下,密林树影,像风暴前夕的海,暗涌翻滚,无边无际。
弥霜深深吸了口气,褪下外衣从头裹至全身,一头钻进了藤蔓花丛。
匪天易侍的外衣厚实,替她挡去不少荆刺,虽是匍匐前行,但很快就到了花丛出口。
弥霜只隐藏在内,暗暗窥听林中声响。
她已不是当年六岁天真孩童,同一个谎言,不会再信。
弥霜将蛇纹护心玉佩绑在兔子后腿上,往柔软的毛发撒上惯用的胭脂粉。
子规鸟振翅高飞,弥霜朝花丛外抛出小兔,随即往身上撒上泥尘掩盖自身气息。
密林中,转瞬寒光闪烁,铿锵之声惊破静夜。
良久之后,密林又恢复沉寂,血的腥味随风潜入花丛。
还不是时候。
就像风唤教她下棋时的招数,要等着对方焦急设陷,露出破绽。
果然,几道明晃不定的火光从远处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