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阳城内。
步骑士卒护卫左右,穿行不休,甲叶碰撞叮当作响。
天子乘舆中,毕岚眉头皱成川字,双手情不自禁的抓住膝盖。
可以看出,他在快速的梳理着雒阳城中复杂的人际关系。
良久,毕岚长叹一声,道:”这些人,除了卫尉赵谟中立,其他人,全部都间接听命于太傅。”
“嗯?”
刘辩眉梢微挑,他熟读历史,也知道此刻袁隗权势熏天。
但若是说雒阳城内外的军队,目前都听袁隗的,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毕岚点点头,继续叙说:“是的,虎贲宿卫和羽林骑由袁术掌管;
大将军府中多党人,而党人领袖为奔走之友的首领袁绍。
也就是说,除了袁绍原本辖制的一千二百名徒隶。
四千原西园军和三千五百北军,以及王匡的五百弓手、鲍信的一千泰山兵,以及武猛都尉丁原、城门校尉伍琼,全部都归袁绍统领。
而外军并州牧董卓,他是袁隗豢养在外的恶犬;
河南尹王允被袁隗救过性命,引为恩人,他们都绝对听从袁隗的指令。”
刘辩知道历史的走向,于是说道:“我观董卓此人有狼子野心之像,与太傅未必同心吧!”
毕岚摇了摇头,道:“董卓以罪论死,太傅拔其于牢狱之中,不过一椽属罢了。
然而数年之间,历任并州刺史、河东太守和前将军。
正是源于他感念太傅活命和征辟之恩,甘愿为太傅爪牙!
如此忠心之辈,岂能噬主?
那样的话,天下士大夫的群体中,哪里还有董卓的位置。
而董卓之所以桀骜跋扈,那不过是他的手段和保护色罢了,陛下切不可被其欺骗。“
见毕岚说的如此郑重,刘辩自然知道这个时候,并不是说服对方的好机会。
于是转而问:”大将军府呢?“
毕岚叹了口气:”张璋统领的北军五校,受北军中侯何颙辖制,而何颙与袁绍相交莫逆,同为奔走之友。
吴匡所领西园军,受大将军府司马许凉辖制,而具体事宜则有假司马伍宕安排。
伍宕本身便是奔走之友伍琼的从弟,袁绍曾经任西园八校尉的中军校尉,仅在蹇硕之下,其他校尉也多为袁绍友人。”
刘辩无语道:“人常说,袁家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没想到这么恐怖啊!”
毕岚点了点头,不禁感慨:”袁隗表面上不显山露水。
暗地里却用几十年布置这场一石三雕的局,真的是令人惊叹啊!””
闻言,刘辩纵然知道袁隗厉害,但因为历史上的结局,还是忍不住嗤笑出声:
“我常听人说,袁隗年老昏庸,尸位素餐,只求自保,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布局?
至于袁家的谋划者,是不是另有其人呢?”
闻言,毕岚捋起袖子,身子前探,着急道:“陛下,切莫只看表面。
袁隗先于其兄袁逢登上三公位,怎么可能不恋栈?
他看似昏庸,实则党锢中引宦官为内援自保,借机大肆推举门生故吏遍布雒京,又笼络董卓丁原这样的人为外援。
与此同时,袁绍守孝六年,成为天下楷模,接着兴建奔走之友收买党人之心,也必然是他在其中推波助澜。
如今朝堂第一人是他,朝野清流的领袖是他从子!
日常更是在皇宫宿卫安插布局,暗中掌控了羽林骑和虎贲宿卫。
他下了这么多的棋,等待的就是一个机会。
大将军根基浅薄,才会与他结盟,共录尚书事。
但太傅的胃口显然不至于此,于是借党人对宦官之恨,胁迫大将军何进诛杀我等,逼双方翻脸;
关键时节又坑死大将军何进,趁机亲自矫诏诛杀我们这些宦官!“
说到此处,毕岚的脸色微红。
刘辩疑惑道:”坑死我外舅,这个不一定吧?“
毕岚双目瞪圆,道:”大将军进宫前,早已令三署郎看管宦官,并由虎贲宿卫控制南宫的出入。
随行还有袁术带领的虎贲郎。
这种情况下,又怎么会孤身被张让等人埋伏杀害。
那些三署郎和虎贲郎都去哪里了?
张让等人也是惊恐中,丧失了常识的判断,中了袁隗的圈套!
他就是借宦官之手,杀死掌握军权的大将军。
这样录尚书事的就是太傅他一人了。
接下来,以为大将军报仇为由,攻入宫省之中。
呵呵,大将军部曲攻杀车骑将军何苗,恐怕也是他的一步棋。
如此招招相连,这种人,怎么可能是尸位素餐的昏庸之辈?!
至于袁绍和袁术,不过是他的两把刀罢了,事成则谋取天下,事败则弃车保帅。“
刘辩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脊梁骨发冷。
按照毕岚所说,袁隗的手段,简直是惊怖!
这可不是一般的老谋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