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雒阳北宫崇德殿。
天子与百官的车队缓缓停在了殿前广场。
从使用功能上说,北宫的崇德殿是皇后的西宫,而非天子的东宫。
但刘辩虽然已经承继大统,却未满十五岁,所以由何太后临朝称制。
这也是东汉的特色和惯例。
也就是说,目前何太后才是目前大汉真正的权力核心。
以她的地位,现在应该高坐朝堂,等待天子及百官归来。
但是,此刻的何思却是快步走出大殿,急匆匆的下着台阶。
两侧侍奉的宦官和宫女,也跟着一路疾走,有的托着四色绶带,有的托着绀色衣角......
如此大的阵势,惊得谒者们纷纷高呼让道。
刘辩刚刚下车,就看到远处那急奔而来的女子。
盛装之下,难掩面容中焦急、担忧和喜悦的神色。
这一刻,或许她已忘记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大汉太后,而仅仅是一名思念儿子的妇人。
“我儿!”
看到乘舆侧,刘辩稍显稚嫩的面容,何思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情绪,脚步再次加快。
太后的朝服是深衣,骤然加速之下,后侧的宫女跟不上步伐,有一道衣角被扯开,踩在了脚下。
何思一个趔趄,竟直直的向前扑倒。
“阿母!”
看到这一幕,纵然刘辩不是原本的刘辩,心胸之中也猛地一抽,惊呼出声。
就在这时,一直侍奉在侧的宦官潘隐一个鱼跃前扑,锁头弓腰,做了肉垫。
而旁边的赵淳也眼疾手快的带着宫女们,把何太后扶持起来。
“我儿!”
何思根本没有理会这一跤,刚被扶持起来,就再次向前急走。
“阿母!”
刘辩终于疾跑到了跟前,小小的身躯乳燕投巢般扑入何思的怀中。
一夜恍若隔世。
母子二人情不自禁的失声痛哭。
刘辩的情绪有些复杂,他原本还在记忆中搜索着合适的礼节,但身子却根本不受控制。
此刻就好像是一个附着在刘辩身上的灵魂,在旁观这一段认亲的戏份。
......
随着发泄般的痛哭,刘辩渐渐又掌控了身体。
如此不合礼节......
他稍稍用力,挣开了哭的发抖的何思。
接着跪伏于地,额头贴在石板上,口中道:”儿臣无能,让母后担忧了!“
不知为何,说完这一句话后,刘辩竟再也不能保持旁观的视角,止不住再次呜咽起来。
......
随后的车队中,百官纷纷下车。
看到这一幕,众人情绪不一,有不屑的,有冷笑的,有讥讽的,也有感慨的......
司徒丁宫眉头微皱,吩咐太常马日磾道:”翁叔,快去劝止天子和太后,如此殿前痛哭,岂不失了礼仪......”
(马日磾:本人字翁叔。)
”嗷唠......“
陡然,百官中传出一声沙哑的嘶嚎。
一个着亮银色鱼鳞甲,披着青色绶带的将领步伐踉跄着越众而出,刚冲出人群,就扑倒在地。
但他又快速的爬起来,又向前冲。
不知是不是内心悲恸,还是何故,他又再次扑倒。
这一次,此人干脆不再爬起来,而是跪在地上,一边跪行,一边痛嚎:”惊扰太后、天子,某等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