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时分,黛玉起床之后,一扫连日赶路的疲惫,在屋里和紫鹃收拾东西。从苏州带回来最新的书籍摆放在卧室的书架上,平日里她无聊时喜欢看书。整理完毕后又将送给姐妹们的笔墨纸砚分送给宝钗、探春等。
宝玉清晨在黛玉卧室碰了壁也没计较,被袭人拉着回去洗漱,上午他是要去族学读书的。贾家有自己的族学,现由贾代儒管理着,宝玉仗着贾母和王夫人的宠爱,通常每日只上半天学,下午就回到院里和姐姐妹妹厮混。
下午时,阳光静谧,此时正处夏天,院子里不知名的虫儿直叫个不停,黛玉今天身穿一身宝蓝色水袖襦裙,头发上别一支碧玉簪,体格苗条,气质娴雅,面上不施粉黛却楚楚动人。
黛玉自贾母处回来后,就在房间内写字,她最近在练习颜体。
“小姐,蓉大爷这首诗府里的姑娘都很喜欢呢,尤其是探春姑娘。”紫鹃是认识字的,她和黛玉一处长大,黛玉读书时她都会跟在旁边伺候。
林黛玉微微一笑,想着当日贾蓉写这诗她是在场的,许是联想到和这诗一起的那首《菩萨蛮》,美目中带有微嗔之色,他居然给师师姐姐写词,对自己要么敬而远之要么时不时挤兑几句,真是气恼。
在苏州没觉得什么,离开苏州后黛玉对贾蓉的思念之意一发不可收拾,正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紫鹃看着自家姑娘脸色变换,很稀奇,“小姐,你在想什么呢?”
黛玉这才回神,放下手中的笔:“没什么,想起了苏州的事情,紫鹃将刚才那首《菩萨蛮》找人裱起来,放在我的卧室。”
《出塞》毕竟是男儿家的诗,她是女儿身不好装裱了放在闺房,《菩萨蛮》描写的是女子放在闺阁里不会惹人非议。
女儿家的心思很难猜想,刚才还在羞恼,这会子却要装裱起来,见词如见人?
主仆俩正说着话时,外面传来脚步声,就有小丫鬟们问好的声音,“宝二爷!”
额!黛玉有些烦恼的扶额,一缕青丝滑落鬓间,以前倒没觉得什么,她现在才觉得宝玉真是个粘人精,甩都甩不掉,太殷勤了些。
紫鹃看她的反应“噗呲”一笑,也没细想,以往不都是这个样子的么?还以为是早上宝玉私闯卧室的缘故惹得小姐气恼了,起身准备去给宝玉倒茶。
宝玉今日身穿一件华美的红色外挂,绣着精致的图案,真是人靠衣装,穿在他身上显得俊美,脖子上带着阖府都很重视的“通灵宝玉”,端的一个俊朗少年模样。
“妹妹,我来了”,进屋后笑着和黛玉打招呼,坐下来说话,仿佛早上的事情没有发生一样。
紫鹃上了茶后,站在黛玉一侧听宝玉和黛玉闲聊。
黛玉一边整理刚才写的稿纸,宝玉起身过来拿起一张看了看,正是《出塞》撇撇嘴“蓉哥儿这个禄蠹,写这阿谀奉承的诗,倒是那首《菩萨蛮》写得还可?”
他自顾自的说着,没注意到黛玉脸色变换。“哦?还可,二哥哥这般说,那你倒写一首妹妹瞧瞧?”
知宝玉不喜欢功名利禄,黛玉也没纠缠《出塞》,只是心里就是不舒服,出言挤兑到。
宝玉被挤兑得脸色涨红,尴尬陪笑“妹妹,可饶了我吧,前儿被老爷叫去省亲别墅考校,早把我最近得才思用完了。”
紫鹃闻言噗嗤一笑,宝玉被老爷叫去省亲别墅给各处院落起名写对联的事她知道,还知道被一众清客夸赞了,是宝玉近期最得意的事情。换做以往黛玉自然会顺着他的话询问下去,然后宝二爷夸耀一番。
看自家姑娘的脸色,肯定正生气呢,宝二爷怕是想法要落空了。
果然黛玉一脸玩味地看着他并不接话,真是个孩子心性。
宝玉又说了一会不见效果,林黛玉只是浅笑,并没有以往地亲近之意,心里有些着急,但还是露出一个笑容:“妹妹,家里省亲别墅你还没去看过吧?要不明日我约了老太太,宝姐姐,三妹妹,四妹妹一块进园子游玩一番?”
黛玉没什么兴致“什么园子不都一个样么?你约了宝姐姐去吧。”这句话说得自然是真心的,以前宝玉和宝钗走得近了她还会吃醋,现在反而希望他日日别来烦她就行,爱和谁玩和谁玩。
“好妹妹,那日老爷要试试我的才情,如今园里各处都是我起的名儿,你去帮我斧正斧正。”好家伙,还没忘了显摆得事。
黛玉好笑得看一眼宝玉,宝玉还当她是个养在府里得少女,在苏州这段日子贾蓉带她去了诗会,没事也会带她们去游览苏州各处名胜,日日和李师师这等才女共处,见识早就不拘于深闺了。宝玉是有些才情,但平日里只读杂书,能取什么名字,那些个清客得夸奖无非是奉承罢了,他还当真了。
“比蓉哥儿这两首如何?”黛玉指着桌上得稿纸说道,说完就后悔了。
果然看宝玉的反应,怔怔的站着出神,随后默默流下眼泪,他终于感觉到黛玉不一样了。
黛玉看他流泪的模样,心有不忍,毕竟是相处很多年,欲要出言宽慰。
谁知宝玉一把扯下佩戴的\"通灵宝玉\"使劲往地上一砸\"什么劳什子,如今比不上一个禄蠹。\"
这举动直把紫娟和黛玉吓了一跳,外间的丫鬟们听到响动都赶来,早有小丫鬟跑去通知袭人。
不一会袭人赶来,见到宝玉和黛玉都独自坐着垂泪。
\"好好的摔那命根子做什么?\"袭人急道,赶忙把玉捡起来检查,幸好没事。
\"林姑娘,我们二爷和你一起长大,偶尔犯浑想必姑娘也是知道的,姑娘该让着些才是\"言语中带有苛责之意。
黛玉只坐着流泪不说话,想着如今连丫鬟也能数落自己,在苏州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说话,心有悲戚,越发哭的厉害。
房间一时静悄悄。
一会贾母并王夫人听了消息匆匆赶来,\"好好的两个祖宗怎么又闹起来了,哪日我去了,再不管你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