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结束时,他又一次意外地发现,居然已经傍晚了。
活虽不多,但做起来却十分消磨时间。
此时,李家人都已归家,正热热闹闹地吃晚饭,李四郎踉踉跄跄地走出来,跟大家一起吃饭。连续上了两天药,李四郎屁股上的伤已经好很多了。
饭桌上,李阿爹面色严肃地嘱咐小儿子:“明日一早官差下来收粮,你乖乖在家养伤,帮忙照看团郎。”
李四郎乖巧应答:“是,阿爹。”
“官府已经好几年未从村子收回空地了,此次分地大抵都是偏远的露田,我们要赶在土地冰冻前把地犁过一遍种上东西才行。”李阿爹希望分到的地能肥一些,距离近一些,但现实很残酷。
“我与嫂嫂给你们送饭食和水!”李四郎就着汤吃饼,边吃边说。
看着小儿子吭哧吭哧啃饼子,一副天真的样子,李阿爹有些后悔:“到底打重了些。”
李徐氏徐晴经过以前的事,一直深居简出,不愿出门,平日里只是围着家里转,如今家里人手实在不够,她不可能推脱:“阿爹,若不我与你们一起,带够几天的饭食,不必每日来回,忙活起来也省时。”
李大郎拉着妻子:“不可,团郎不能睡外面,家里的粮食也不能没人看管。阿爹,我们倒不必每日吃热汤饭食,晚上还是让二郎锦娘回来,清晨带上一天的粮食过来,白日晴娘留在家中。”
这个提议得到所有人赞同,家里的粮食确实不能没有人守着,而且晚上只留下一个女人和两个小孩确实太危险,既然要回家,李锦娘也一起吧,地里不缺她一个小姑娘的那一个时辰。
“好,今夜把干粮做出来备好!”
往常吃完饭,他们就回房洗漱去了,现在则忙活起来,几个女人就这油灯的微光,在厨房里烙饼。
这一忙就忙到了大半夜,四个女人足足烙了近百斤饼!
李家四代人,最年长的李阿翁不过五十五,李阿爹和他的三个大小子,别说大郎和二郎两个习惯做农活的小子,就连念书的三郎,饭量也多呈不让,三个都是能吃的。女人比男人吃的少,但劳累一天,饿起来也能塞下一个大饼子。
个个都这么能吃,家里的米缸刚装满没半个月就空了,又得去村里碾米磨面。
女人们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候,三兄弟跟着阿翁阿爹到正房后的粮仓搬出明日要纳的粮,整整齐齐码在木板车上,等明日一早就推着去规定的地方纳粮。
县衙定下好几个收粮的地方,每个纳粮的地方通常定在几个村落之间,村正和里正早已敲锣通知每户人家,届时官差拿着记录簿在那里等候,连着三五天,超过规定时候还未纳粮的人家,等着他们的就是牢狱生活。
李阿翁盯着板车上的一袋袋粮食,确认数量无误后,再一次叮嘱三个孙子:“明日人多,你们三个不要离开板车,我与你们阿翁去登记,过称时你们将车推来即可。”
兄弟三人答应道:“是。”
大黎律法规定,年满16岁的男子和女子,须按人头缴纳粮税,每人两石粟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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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纳粮的日子,路上到处都是运粮食的人,人口简单的,独自一人挑两袋粮食就行,人口复杂的家庭,十几石几十石的拉过来都正常,到时乌泱泱的一拨人,加上笨重的板车,本就不宽的土路就更容易堵塞,若有人离开粮食再回来,很可能会出现意外。
这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有人大意离开自家的粮食,回来时发现粮袋被人划开一个口子,粟米洒落一地,光是捡起来装袋就耗费许久,加之停在路上堵塞交通,拖延后面的人去纳粮,场面一团糟。
李二郎回房前再提醒一遍:“阿爹,脚钱备好了吗?”
“备好了备好了!”
夜深了,大家都沉沉睡下进入梦乡,可纪清越还清醒着,此时他正与木头较劲。
又一次失败了,纪清越在黑夜中哀叹:平时看贝爷就是这么取火啊?他现在用的是干枯的木头,还是松木,最好的引火材料,怎么就点不着火呢?
白天的时候他废了好大劲把细木棍磨尖,现在钻得都木棍尖都秃了,手也酸了,也没见半点火星。
纪清越不得不放弃,摸着黑洗洗睡觉,明天再接着钻木取火。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李家人与往常一样,起得很早,院子里哐当哐当一阵响后,接着就是他们一个催一个出门的声音。
出门前,李阿娘再次叮嘱小儿子:“四郎,你在家要乖乖的!”
“知道了!阿娘!”
一番骚动过后,院子重新归于安静,纪清越心想终于可以睡个回笼觉了。
不过来人没给机会,书房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随后响起李四郎稚嫩的童音,他压低声音,贴在画上:“仙人?你还在吗仙人?”
纪清越有些惊喜,他以为李四郎中午才过来,没想到这么大胆,家里人刚出门就来了。
他连忙出声回答:“我在,四郎,你的伤怎么样了?”
“兄长们给我上了几天药,已经好利索了,仙人,如今我走路不疼了!”
纪清越很内疚:“真是对不住,害你被惩罚,眼下我无以为报,听说你已背好‘上大人’全篇,我便与你讲完可好?”
李四郎很兴奋,一点也不觉得是仙人的错:“多谢仙人!”
“四郎!四郎!吃早食了!你在哪!”书房外的院子里一个女子在呼唤。
“仙人,嫂嫂唤我吃早食,晚一些我再来寻你。”随后李四郎转身回应:“嫂嫂,我在书房!”
说完李四郎抱着屁股快步挪出去。
“你伤还未好,怎又去书房了?”徐晴嗔道。
李四郎撒娇地抱着徐晴,矮胖的身子还没大嫂的腿长:“嫂嫂,我们去吃饭吧,团郎定也饿了。”
徐晴对小孩的撒娇没办法,点点小叔子的额头:“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