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郎与杜渊跟着书院的其他几个学子难得来到东边,每来一次,他们便在心里感叹一次,这里的热闹与繁华与西边太不一样了。
“时泽,如何看起来闷闷不乐?莫不是打扰了你温书,提前一日将你拉出来?”一个同窗看到李三郎神情有些沮丧,不由问道。
李三郎笑了一下:“许是昨夜看书累了,走了这么久,不如找一处地方坐下吧?”他一扫低沉的情绪,打起精神指着路边的茶摊:“喝盏茶再走?”
得到同窗的赞同后,众人往茶摊上去,占了一个桌,点了些点心和茶水。
即使是最简朴的茶摊,也比寻常茶摊的价格贵上许多,一壶茶竟然就要二百文钱,两碟点心八十文,更别说其他的食肆酒楼了。
杜渊不动声色地拍了拍李三郎后背,给他一个眼神安慰,李三郎笑了笑让好友不要担心。
李三郎担心的正是家里忙着春耕的家人,不知他们怎么样了,而且他八月就要参加县试,晚上总会感到焦虑,无人述说,只能尝试看书疏解,可是越看越慌,于是这几日就睡得晚了一点。
这些大家心里都清楚。
即使心里再累,他也不想错过今天的活动,做题会对他来说是一个获取知识的重要讲堂,要打起精神才行。
是的,众多学子汇聚山单为的是一场做题会。
对于他们这些贫困学子来说,得到的教育和州府是天然不可比,是匮乏的,从夫子的学识、书院的藏书量这些方面上都能看到的差距。
科举不仅仅是一场场考试这么简单,考察学识只是最基础的,还得看背后的书院,出自哪位夫子,得到什么大儒指点,这些老师背后都是无尽的人脉,他们知晓的事情和收到消息的速度远非普通书院能及。
所以,对于李三郎来说,这场做题会不仅仅为了寻求答题思路拓宽见识这么简单,他还可从众学子身上搜集到全国各地的消息。
万一科考上出了一道他从未听过想过见识过的试题,慌乱之下很可能就被出局了。
他未听过想过见识过的事有许多,但所求的,就是让这些事再少一些,知道的再多一些。
这时李三郎的一个同窗指着茶摊斜对面的酒楼:“你们瞧!对面二楼窗台上赏景的那位,瞧着像甘州刺史大人的公子,他怎么独自倚着窗台……”同窗的话未说完,就看到窗边多了几个身影,那些人身份也不一般,推拉着要将在窗边的公子爷请进去。
众人皆知刺史大人的公子姓房,只见他朝着室内摆摆手,看样子是不愿进去,那些人不敢再放肆,便站在刺史公子身边说着什么。
房公子依旧靠着窗台眺望着,下一刻,他伸手一指,李三郎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房公子指的地方似乎是街道更远处一个人群密集的地方。
那里聚集了一圈圈人,围观的人还时不时发出惊呼,不停地拍手称赞。
应该是是什么街头杂耍卖艺。
坐在茶摊的李三郎几人当然不知道人群在惊呼什么的,也没有想去围观的打算,而是让茶倌给茶壶添水,继续坐着喝茶。
李三郎的同窗会认识这位刺史大人的公子,一切缘由皆是去年的那场做题会,这位贵公子最是桀骜不驯,一连批判了许多学子的想法,骂他们只会死读书,写出的题目狗屁不通、千篇一律,还骂他们要是这么写题,批阅试卷的考官都要被气死。
介于他的身份地位,普通人不敢说什么,可被他骂的人里偏偏还有山单县县令 的儿子,这位公子还是这次做题会的主推人。
当众之下被刺史大人的公子这么骂,里子面子通通一点不剩,别人看来,这两人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上一次做题会李三郎未曾参加,而是趁着放田假回家了,因此未能亲眼目睹这位刺史大人的公子“舌战群儒”时的风采,现在听到同窗详细说起,便知晓了事情的经过。
果然是个桀骜不驯的人。
经过那次单方面批判,原本碍于他的身份搭话的人就少,这下就更没人敢上去跟他说话了,不过刺史大人让这位公子爷来参加做题会本就不是为了交际,而是想让他多走走多看看。
“这位房公子可是两年前就过了州试的,听说因刺史大人压着,他才未着急参加春闱。”
“我倒是觉得他在去年那场做题会说得实在好。”杜渊提了一句,便得到其他人赞同的目光。
他们在做题会上一般都是充当默默无声的小角色,坐在一边听主角们高谈阔论、各抒己见,可他们也没有不甘,游走在会场之中听到许许多多在书院里学不到听不到的消息。
李三郎就很喜欢听这些“高谈阔论”。
每次发布题目后,他自己会先在心里作答一遍,再去听其他人的回答。
这时,街道远处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轰鸣似的掌声,人们在惊呼在欢笑,纷纷称赞称奇,就连楼上的那几个公子哥都撑在窗边拍手,因为看到什么惊奇的景象而瞪大双眼,抬手指着人群中惊叹连连。
李三郎注意到,那位房公子的兴致已不似最初那样高涨,盯着人群的眼神充满不屑,扯着嘴角更像是在讥笑。
这就让李三郎对街边的人群充满兴趣了。
李三郎他们今天会从书院出来,就是想看看有多少人参加青石书院举办的做题会,这么一看,估计来的人真的很多。
沿街的客栈都是远道而来的学子,场面可能比去年的更隆重。也不知今年房公子还会不会大放光彩,他们可是很期待明天的做题会的。
因为被房公子的反应勾起兴趣,他们一行人在茶摊喝了两壶茶,吃完茶点后便起身往前面的人群去。
究竟是什么让这么多人围观并产生这么大反应?
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将现场围得严严实实,他们几个瘦弱的书生根本闯不进去,只能听到里面的人不断传出一声声喝彩。
“好!”
“神迹啊——!”
“喝——竟这般神奇!1”
这时,他们身边的高个子啧啧称奇:“竟有如此奇妙的本事!当真是神迹显现!!”
杜渊拍了拍那位兄弟:“这位仁兄,不知里面在展示什么本事,引得这么多人拍手称赞。”
高个子转头往下看了看他们几个,随后好心地解释道:“里面是个杂戏师,他有一铜球,此铜球竟能跟随他的指引浮在空中,灵活飘动!真是神了!”高个子刚说完,似乎预想到杜渊会反驳他,于是赶在杜渊开口前说:“那杂戏师让里面一圈的人都亲手查看过铜球,众人查验过后皆说就是个普通的空心铜球。”
同窗明显惊讶:“真有这般神奇?”
高个子:“当真这般神奇,起初我还不信,那杂戏师还点一人抓着铜球,没曾想铜球像是活了似的,竟从那人的手里飞回他手里了!”
他讲得神乎其神,但李三郎他们什么也看不见,只得又听了一会儿的欢呼声后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