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晃背着手,看似平静地讲述当年的事,可没人知道他背着的手在颤抖,这段回忆对于他来说也很痛苦。
“长嫂拼死留下线索,告诉我孩子没死,被她藏于某个地方,可是当我们赶到那个地方,那里既没有孩子也没有孩子的尸首。”
“长嫂虽生在闺中,但足智多谋,非寻常女子,兄长称她为‘女军师’,故而她留下的线索断不会出错。尽管当时时间匆忙,她也一定为孩子谋划出一条生路,藏于某地只是缓兵之计。”
“图彭关关破之时,长嫂的孩子百日才过,这么小的孩子,若无人及时发现,待在秘窖之中肯定活不下去,故而她会安排好手下的人去带走孩子,可那人究竟是谁,我们一直未能从长嫂的骨头上找到答案。”
不仅李长吉与徐晴震惊了,纪清越也久久不知做什么反应。
这位女子……
“两种可能,阿嫂不知谁带走孩子,亦或我们遗漏掉她留下来的其他线索。我知长嫂的品性,她一定不会让孩子遭遇诸多不确定。既然她敢让孩子待在一个秘密的地方,就肯定留下后手,让信得过的人带走孩子!”杨晃有些痴狂地盯着徐晴:“你当真没有看到她?”
徐晴被杨晃突如其来的气势吓得说不出话,缩在丈夫怀里,但她仍在努力地一点点回想。
她被带上马之后,一直在挣扎反抗……好像忘记了什么……不该只记得身体上的痛苦……应该还有其他的……!
散发恶臭……!
徐晴惊呼:“是她!”
她的反应让杨晃欣喜若狂,若不是李长吉搂着妻子,他可能会冲上去摇着人让她赶紧说。
在那段混乱的记忆里,曾经出现过一张浮肿的散发恶臭的脸。她将那张脸归到那群畜牲身上,想起来只有一阵恶心与厌恶。
“妇当时曾见过一张浮肿惨白的脸,记忆混乱之下我一直以为是那群畜牲,经将军提醒,妇确实想起其中不同,恐怕就是味道!妇的确见过一位不同寻常的女人,她似乎仍被拴在马后,已死去多时。”
“当时那些畜牲为了恐吓我们,将我们推到残躯前,逼迫我们乖乖就范。”徐晴深吸一口气,记忆不断涌现, 她继续说道:“她的双手被绳子绑着,吊在马后,手里似乎抓着什么东西,头发凌乱衣衫尽毁,看不清面容,早已失去生机。我被那群畜牲逼着睁开眼,于是我清楚地看到,她的脸上有字!”
有字?
杨晃欣喜若狂,示意徐晴接着往下说。
徐晴记得,那名女子脸上的伤口在惨白的脸上翻出来,看起来十分可怖,当时几乎把她们吓得忘记反抗,几重折磨之下她们很快就崩溃了。
杨晃着急地问道:“那些伤口当真是字迹而不是遭人毁坏?!”
徐晴点点头。
凌乱的伤痕与有序的笔画她还是知道的,她能确定那人脸上的就是字迹,翻出来的白色皮肉可以证明划进肉里的工具并不细。
“阿嫂脸上究竟留下什么字?”
徐晴讷讷地回答:“我只记得左边脸上的伤势比右边轻,应该是左边的笔画比右边少。”
杨晃急得在书房里踱步,还不够,线索还不够。“少的是多少,多的又是多少,你快仔细想想!究竟是什么字!在那种险境下,阿嫂留下的信息定不复杂!”
这让徐晴真的很为难,她真的记不起那种细节了,当时她完全被吓呆了,怎么还会记得脸上有几个伤疤。
在杨晃急急的催促下,徐晴似乎想起什么。
“啊……”
她从李长吉怀里走出来,来到书桌边,手指在砚台里点了点,指尖沾上墨水。
随后她在一张纸上落下指尖又抬起,在纸上留下两个字。
杨晃拿起纸一看,只见纸上落下的是两个数字。
一,五。
一五?
杨晃紧紧抓着纸,眼眶一下子红了。
他的语气柔和下来:“多谢李家徐女娘。”
没想到气势凛冽的将军、身份高贵的侯爷竟然露出这般柔情的一面。
他仔细地将纸收进袖中。
徐晴跪拜行礼:“能帮到将军便好。”
这时,徐晴经过几息功夫的犹豫,不确定这个是不是有用的信息。“将军,妇记得当时看到的这两个字一大一小,不知是不是夫人在慌乱间无意划出来的还是有意为之。”
“一大一小……?哪个大哪个小?”
“一大五小。”
杨晃不由得陷入沉思,若是其他人,他可能会觉得是无意的,可那人是长嫂,最爱钻研密报密码的人,极其注意细节,为了不出现误导,留下的线索都是精准的!
所以他相信,一大一小的两个字,是阿嫂特地弄出来的!!
杨晃表示知道了。
看着徐晴惊慌的神情,似乎因为想起长嫂死后恐怖的样貌而感到恐惧,杨晃开口:“若是以后想起长嫂的脸还是感到害怕,只需记得她是我杨家忠门之人,她与兄长守在图彭关,守候身后的大黎,若不是鬼哭峡的人玩忽职守,他们也不会遭此劫难。记着,大黎人永远不必害怕她。”
徐晴眼中含泪,郑重地点点头:“多谢大人宽解。”
杨晃没有在李家久待,在李长吉他们离开书房后,自己独自待了一会儿,终于得到想要的消息!
随即,他起身告别李家老者,亲自去后院牵了枣红马,一路疾驰,直到消失在天际线,再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