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里人声鼎沸,住客来来往往,李二郎只是待在房间里,四面八方楼上楼下都是嘈杂声。
临街的热闹最是轰烈,杂耍艺人施展绝技,引得形形色色的路人高声喧哗,拍手称快。
吆喝声,附和声,唱曲儿声,嬉笑怒骂,声声入耳。
此时正值人们吃晚食的时候,客栈大堂之中座无虚席,食客聚在一起,高谈阔论。
李二郎特地加钱要了一间临街的普通客房,虽然听到伙计唱房钱时他的心忍不住一疼,但他知道这事的重要性,容不得节省。
他吃着纪清越煮的晚食,今天纪清越又煮了米饭,搭配简单的香炒时蔬,两人隔着画卷聊起今晚的计划。
万事俱备,只等丹姑娘来一趟了。
聊着聊着,李二郎顿了一下,突然说起:“越郎,若是有一日我陷入危险,你会不会也能提前预知?”
纪清越也跟着顿了一下,久久没能开口。
说实话,他并不清楚。广德二年,他听到的只有李二郎战死沙场的消息,那时的大环境已混乱不堪,真真假假的消息满天飞,加上信息迟缓,李瑜也说不上具体的时间地点。
战场上的事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他之所以想要救下皇帝的最直接的想法就是希望他能缓和矛盾,减少战事,这样李二郎他们未来就不必奔赴战场。
想到这些,纪清越的心里变得沉甸甸的。李二郎对于参军那是期待已久,他的梦想是能够上战场杀敌立功。
当下的时代背景就是这如此,除了读书可以出人头地,就只剩下从军这条路了。
明知战场危机重重,可他仍旧义无反顾,这不仅是理想,也是责任。
纪清越叹了一口气:“你能答应我未来在军营里要照顾好自己吗?战场上刀剑无眼,若是我真的可以预示到你陷入危机,只怕你那时身处战场之中。唉,我这样子,怎么可以进入兵营……”
这么说,他出事的地方是战场。
“那我便希望越郎不要察觉,战场上危机四伏,暗潮汹涌,若是越郎可以感应危机,必定日日夜夜不能安生。”
李二郎有些心虚,他一直憧憬着能成为一个在战场上骁勇杀敌的战士,上战场杀敌是他从小到大的梦想,这个信念早已深深烙印在他的心上,若是因为害怕而龟缩在同伴身后,不敢杀敌,他心中便是充满不甘,可要是真的轻飘飘地死在战场上,留下纪清越,他定然死都不能瞑目!
因为害怕未来的死亡,放弃心心念念的梦想吗?
这个人不会是他李长祥!
“越郎你放心,回去后我定然苦练功夫,与阿翁阿爹学习更多应对方法。我还未说过吧?阿翁以前是顶好的斥候,跟着惠帝麾下的将军南征北战,也曾立下不少功劳!曹副将有意等我参军,三年后我去到甘州兵营,许是能由他训练,或是追随于他。”李二郎难得大胆一回:“越郎,战场之外还有你与家人在等候,我如何舍得在战场上丢掉性命。”
纪清越也不知该说什么,他内心深处还是希望战争永远不要来临。
咚咚咚——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门外响起伙计的声音:“客官,有位丹姑娘寻!”
临近傍晚,暮色苍茫。夜市渐渐越来越繁闹,街道上行人络绎不绝,意在宵禁之前玩个痛快。
客栈高楼,整层楼安安静静,跟楼下与街市的热闹隔绝,环状的回廊上只有几名男卫值守。
一间厢房外守着两名女卫,客栈的伙计将饭食端到回廊口,就不能再往上,守在厢房外的一名女卫将饭食接过。
女卫走进厢房,把餐点饭食摆上桌,看了一眼坐在临街窗下贵妃榻上的小姐。
窗扇只微微打开一侧,自家小姐刚沐浴完毕,斜坐在榻上吹着干燥的凉风,一边的女卫正用帕子给她绞干头发。
陆绿改变姿势,趴在窗框上透过窗缝看下去。天气炎热,街道上的摊贩贩卖的多为冷食。要是在这么燥热的天气里吃一份冷淘,定然非常爽口。
这么想着,她回头看了一眼桌上摆着的热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正给餐点试毒的两个女卫笑了笑:“小姐,最迟后日,杨将军就进城了。到时候回了长安,自然能吃上爽口的冷食。”
“回去也要十月了,天也要凉了,阿爹阿娘定然不许我吃冷淘。”陆绿有些郁闷,手里捏着第三道数独题,解了一半,还是没能写出来。
等头发上的水擦得差不多了,她才起身走到饭桌前,看着桌上的鸡羹、鱼脍与绯羊,搭配着一小碗胡麻饭。
她撑着脑袋坐在桌边,问道:“表姐如何还未回来?”
立在一旁的女卫回道:“也不知那李家二郎寻表小姐有何事,一进客栈就让伙计喊去了,小姐今日还不曾好好吃过一顿饭食呢,不若奴下去看看。”
陆绿抬手:“不必了,等一会儿也无妨。鼠伏,你与兔轮去将马车上的四只流苏摘回来与我。”
房间里立着四名女卫,鼠伏与兔轮就在其中,听到陆绿的命令,兔轮疑惑了一下,鼠伏则立刻应声,随后拉着兔轮走出厢房。
两人快步下楼,兔轮看着同伴似乎知道小姐突如其来的命令里的用意,拉着她问:“鼠伏姐姐,小姐如何突然要摘下流苏?自打从长安出来,小姐也未曾过问这些小事啊!”
鼠伏则让她不要多嘴:“小姐自有她的意思,何必多问。”她不知道李长祥给小姐的纸条上写的是什么内容,能让小姐连连称奇,她只知道她们之中出了叛徒,想要小姐性命,而这些流苏,很可能就是线索!
马车停在后院的马厩外,卸下车套后马匹单独喂食,车厢四周则留着人仔细看守。
护卫之中除了六名贴身服侍陆绿的女卫不必看守马车,她们各有职责,只管照顾好小姐的衣食起居,看守车厢的是其他十四名女卫,男卫则是在楼道与围墙上值守,不可靠近车厢与陆绿的厢房。
鼠伏与兔轮来到后院,车厢如同她们离开时一样,板板正正地停在马厩外。
四名值守的女卫看到两人下来,赶紧问小姐有什么吩咐。
鼠伏没多说什么,站立着不说话,兔轮也不好说什么。
女卫相互看了看,默契地没有多问,而是齐齐退下。
等她们退开避让后,鼠伏与兔轮才上前将车盖四角的流苏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