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做好的手动脱棉机拿给李二郎,让他指导李阿娘和李锦娘练习用这个机器取棉花籽。
他们三人分工明确,一人脱籽,两人挑出脱籽后的棉花里的其他杂质。
李阿娘练习一会儿,马上就熟练了,踩着脱棉机踏板就能快速将棉籽脱下来。
为了能早点把棉花带回去做衣服和棉被,李阿娘兴致很高,不断鞭策纪清越和李二郎兄妹俩,午食也只是凑合地吃一顿羊肉泡饼,用昨晚剩下的羊汤,搭配的巷子里买的饼子。
吃完午食后,他们一直马不停蹄地忙着脱棉籽。
可怜的纪清越,为了跟上李阿娘的速度,恨不得化身为八爪鱼,即使已经成为摘棉花的熟练工,使出了失传已久的无影手,纵使摘棉花的手飞快到出现残影,也还只是勉勉强强跟上李阿娘的速度。
傍晚,天色暗下来直到再也看不清棉花,纪清越才能停下来休息,那时他已经累得不想再说话了,躺在床上听到李二郎喊他吃饭也不理。
现在的他只想睡觉!
四百多株棉花,纪清越原本的计划是分两天摘,现在活活被逼到一天就做完了。
李阿娘不好意思地道歉,她一兴奋起来就忘了,纪清越不像他们一样习惯了干活,疯狂摘了一天棉花,肯定累得极了。
纪清越这才体会到干农活的正常速度,就算秋收时帮李家割粟米,李阿娘也没要求他跟上他们的速度。
现在结结实实地体会一次速度正常地做农活,整个人像是被打了一样,刚躺在炕上没一会儿,就昏睡过去,李二郎喊他吃完饭也没听到。
直到晚上,纪清越被饿醒了。
中午只吃了一顿泡饼,醒来后只觉得饿到前胸贴后背了,他听到外面的更夫从巷子里走过:“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邦——邦——
现在已经是二更天了,李二郎他们应该已经睡了,他还是自己煮个粥充饥,然后一觉睡到太阳晒屁股!
庆幸明天的活已经做完,要好好睡到回本。
“越郎?”
李二郎竟然没醒着?
“阿娘与我们换了房间,让我等你醒来后与你送饭。”
纪清越只觉得受宠若惊。
“阿娘实在没想到今日的活儿累着你了,因为你在她心中一直非常能干。”李二郎拿来在灶上一直温着的晚饭,三郎和李瑜都已经睡熟,他们小声地聊起来。
纪清越睡着后,他们一直在埋头挑拣杂质,直到散学回来的三个学子也加入他们,忙到深夜才将将挑拣完。
纪清越表示那都是滤镜,其实他跟勤劳能干一点都不沾边。“你少笑话我。”
“我哪敢笑话越郎。”顿了一下,李二郎继续说:“反而是越郎你莫要笑话我才是。”
纪清越“唔”了一声表示疑惑。
深夜总是容易倾泻情绪的时候,李二郎害羞地挠了挠脸:“你本就聪慧,见识过许多东西,若不是被困在一幅画里,我们又怎会相识相交,你又怎会停留在此。只是从村子到山单,我已觉得你走了好远,好怕会被你甩开。”
纪清越歪头疑惑,就听到李二郎继续emo:“你来自天上,懂的知识比我们要深奥广阔,连天上的日月星辰和地上的杂耍都看得明明白白,就算我全力追赶,怕是一辈子都只能看着你的背影。”
李二郎从来都是自信的模样,听他这样忧郁,纪清越心里也不好受:“你在说什么呢……”
李二郎坐在黑暗中,面对的画卷:“事实就是如此,最开始我与四郎只是施助一点,越郎你便能飞快地转变颓势的局面。当初听到你要离开村子,我心里全是不愿,实在害怕你一旦离开就不会回来了。”
“怎么会,你忘了我还没报恩呢?”
李二郎轻轻地笑,有些自嘲:“胡蒜的事早就算作报恩了,何况越郎还多次出手救了我们家。你要离开时我不是故意要发脾气的,只是不知道要如何挽留你,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他声音越来越小,没等纪清越开口回应,忽然又变得大声:“如今我是知道了,你本就在我前方,步伐飞快,我们之间本来就有跨越时空的差距,要是我还止步不前,停留在原地,你我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怎么说的他们好像在跑步似的,什么追不追赶不赶的。
纪清越听得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
“我一直说要进军营,这并非只是梦想这么简单,还是寻常人唯一能够平步青云的途径。”李二郎知道纪清越要去长安,他也要跟着去的话,要以什么身份跟随?朋友还是下人?
他不满足这些身份,可如今还是没有足够好的身份配得上聪明能干的越郎。
难道要因为一个人太过优秀而放弃吗?
这个人不是他。
明知不可能赶上,他也要奋力追赶。像刚知道越郎要离开时耍小脾气,只会让越郎厌烦,不仅不会让他停下来,只会驱赶他越走越远,直到两人永远分离。再凑到一起聊天时,内容不会被彼此理解,当鸡同鸭讲对牛弹琴出现时,那就是心里的距离开始拉远的时候了。
身体上的距离他都不能忍受,何况心里的距离。
相顾无言是最可怕的。
李二郎已经想了许久。
“所以我要做能站在越郎身后的那个人,你只要回头,就能看到我一直在追赶你。
“我也不要你等我。”
纪清越心里有些触动,他知道李二郎话里透露的含义,但他还是不能回应:“你……”
“越郎,我已收到曹副将军的回信,直到年前,我会一直待在甘州,阿爹阿娘那儿也同意了。”李二郎淡淡地说完,“明日送阿娘回去后我就直接出发去甘州。”
……
纪清越久久不知做什么反应,原来被提出离别的人心里是这种滋味。“那你……要注意身体,不要生病。”
李二郎点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