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鹿的地方是一座亭台,高出湖面的亭台空间宽阔,纵览整个鹿苑。
亭台上慕名赏鹿的人熙熙攘攘,都要亲眼看看传说中的麋鹿,亲耳听一听麋鹿那空灵的叫声。
“为何这般许久,都不曾听到它们吼叫……”
“这当真是麋鹿?先前这两只野兽倒是叫了,叫声却似猪吼那般粗俗不堪。”
两头麋鹿在院里亭台的湖边吃草,毫不理会人们不满地窃窃私语。
照顾麋鹿的仆人急得团团转,面对客人们不断的质问,只得往苑内送去新鲜的瓜果,讨好两只鹿。可无论他们怎么逗,怎么哄,那两只鹿就是不理会,甚至发出令人失望的猪吼。
自从这两只鹿住进鹿苑,就没听见它们发出好听的叫声,很难让人不产生怀疑。
纪清越探出身子,凝视着那两只体型巨大的野兽。
不论是不是麋鹿,都是他第一次见到的生物。
“越郎以前可见过麋鹿?”
“也许在哪个野生动物园里见过,但至少现在没有印象。”就算见过,也没有生活在野外的灵动。一公一母两只麋鹿被照顾得极好,住在这有意打造的风景中,自成风景。
“你等着。”
纪清越疑惑地侧身去看李二郎,只见他双手捏成一个手势,凑到嘴边。
随着一声高亢悠长的哨声响起,众人瞬间安静下来。
李二郎又吹了一口气。
“你们看!”
纪清越转头看向众人所指的地方,两只麋鹿已从水里抬起头,摆出些许警惕的姿态,似乎在辨认哨声的位置。
第二声哨声落下,那只挺着巨大鹿角的公鹿便着急地跟着引颈长啸,迫切回应同伴的呼唤。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所有人都沉浸在这不似人间所有的声音之中,震惊得不知所以。
当真有这样高亢悠长却又空灵婉转的声音,胜似仙音。
长啸声回荡在湖面,惊起一片水鸟,声音落下许久,赏鹿的人群忽然一阵爆鸣,激动地欢呼起来。
“神奇!当真神奇!!”
“不知这位阿郎是如何知晓麋鹿的叫声,知道用这个法子引起麋鹿长啸?”毕竟不少人都试过用声音引起麋鹿注意,发出共鸣,但为难的是他们根本不知道麋鹿的叫声是怎样的,结果用猪叫得到的是麋鹿的猪吼。
没等李二郎解释,就有人猜到:“这位便是跟随赵公子猎鹿的少年吧!”
“真是年少有为啊!!”
面对众人的吹捧,李二郎一边推让一边默默拉着纪清越退出来。
这时麋鹿又急切地长唤一声,非常及时地转移众人的目光,李二郎这才带着纪清越顺利挤出几层人墙。
两人都松了一口气,不由得相视而笑。
“李长祥?可是甘州山单的李长祥?”一位衣着华贵的男子举扇拦住两人去路。
纪清越面上一惊,他们虽然不曾真正意义上见过这个男子,但却认识这人。
男子摇扇,从纪清越的神情中知道了答案。
“周公子安好。”李二郎与纪清越恭敬地行礼。
这位便是前山单县令、今岳州某县县令周览坚之子周梦松。
周梦松对李二郎的身份一猜一个准:“家父还在山单任职时,我便几次听说李郎君剿匪之事,彼时县丞乌大人对李郎君是赞不绝口,潜入匪窝智救幼孩的故事可是在我们这群书生之中广为流传!只可惜无人引荐与李郎君相识……”
李二郎客气地拱手:“都是迫不得已,顺势而为罢了,当不得周公子如此高赞。”
“当得了当得了!!莫说李郎君当得了,你身边的这位纪郎君更是青出于蓝!”
旁边有人不理解,周梦松对剿匪英雄李长祥有意敬重就罢了,为何要对一个平平无奇的人如此客气?
看来周梦松对他们的身份了如指掌。
纪清越学着李二郎也拱手表示谦虚:“周公子客气了。”
面对友人的疑惑,周梦松热情地解释道:“你们先前不是对山单‘十日造桥’之事感兴趣的很吗?如今见到了正主反倒疑惑起我为何如此主动了?”
“什么?!!”周梦松的友人们震惊不已,在南方传得沸沸扬扬的十日造桥故事的当事人居然是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郎?!
“当真是他?!!”
“天呐!你究竟是如何想到搭造飞虹桥的?!”
……
这群学子声音越来越大,渐渐引起其他赏鹿人的注意。
纪清越赶紧抬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诸位!诸位!!若想知晓其中细节,还是找个地方容我慢慢为大家解释。”
周梦松则用扇子指了个方向:“不如移步至方才我们饮茶的亭子里?”
纪清越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后抬眸与李二郎对视一眼,李二郎背着手错身站在纪清越后边,宛如一根定海神针,一个眼神就让纪清越镇定下来。
周览坚在山单担任县令之时,既没有让百姓揪着唾骂的污点,也没有亮眼的政绩,任职的四年只能说中规中矩,算不得出色。当初李二郎剿匪有功,县丞大人说着要为李二郎请功,原以为是县丞大人随口说说罢了,这么长时间县衙一点儿打赏的意思都没有,李二郎早已作罢,没曾想不是县丞大人不提,而是县令大人不以为意。
入了兵营在曹副将军手下训练的李二郎渐渐知晓一些以前从未了解的官场道理,虽说山单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但只能算得上个中县,所谓“中县”,是以人口数量为依据,人口两万户至三万户的县为中县,而中县令为正七品。
富庶的江南人口稠密,许多县的人口可达到四万户,即“上县”,上县令官阶往上升了一级,从六品。
要想从偏僻地域调到富裕之地本就不易,政绩平平的周览坚不仅做到了,而且官职还往上升了,可想而知其背后的关系做了多少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