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目的越近,看得更清楚。
果然不错,隐匿在黑暗之中的是一座石塔,石塔距离纪清越并不远,他几个摆腿踢水间就立刻蹿到岸边。
上岸后情况并没有好转,水是冷的,空气也是冷的。纪清越脱掉全身的衣服,一件一件一点一点拧干。
为了珍馐宴,他与李二郎买袍子时还藏了一些小心思,同一花纹样式的圆领袍,李二郎的是锈色,他的是玄青色袍子。换上衣袍时他窃喜中还有些遗憾。
古人不知红蓝是CP。
回归现实,纪清越穿上里衣,随后将外袍系在腰间,里衣上的水风干后析出点点颗粒,粘在皮肤上十分难受。
顾不了太多,要赶紧弄清现在的情况。
庆幸的是他的眼睛已经适应这种程度的黑暗,加上不知何时出现的月亮,纪清越得以看清石塔的面貌。
这座石塔似曾相识!!
一座方形的五层石塔,逐层递减的层高,塔周围立着四个灯幢,本该燃着烛火的灯幢此时并无亮光。
纪清越绕着石塔走了一圈,诧异地发现这里竟然是个湖心岛!一个仅仅矗立着一幢石塔的湖心岛!
岛上没有任何植物,光秃秃的天然石头岛上立着一幢人造的石头塔。
月亮映出皎皎水面和远处高低起伏的山峦,四面都是成片的巨大山脉,看样这片水域形成在山峦之间,最重要的是这里的水是咸的,可以析出盐分代表盐分含量很高,所以这片水域不是内陆河的终点就是一个没有径流的湖泊。
纪清越冷静地思考,他之所以从赵宅突然来到这里,肯定又是画在作祟,一次两次,目的都是在于告诉他一些重要的事。
这幢石塔就是松林后山顶之上水墨湖泊之中佛教形制的宝塔,纪清越寻到石塔大门,月光下门上的清漆在发亮,大门没有上锁,轻轻一推就开了,一股檀香随即扑面而来。
月光从大门和四面极狭的窗子照射进来,宝塔内的墙壁与天花板贴满色彩艳丽的石砖,石砖上是一幅完整的壁画,手持节扬幡的方士,人首龙身的神兽,飞天神女,佛陀现世,朱雀玄武青龙白虎镇压四方,飞廉振翅而动,雷公挥臂转连鼓,霹电以铁钻砸石闪光,雨师喷雾至雨……
纪清越连连惊叹,好一幅恢宏大气的彩画!
四面开凿壁龛,里面放着一碗油灯,同样没有点燃。
与水墨宝塔一样,空旷的石塔内部只有一座不断向上的木制楼梯。
纪清越掩上大门,小心地沿着木梯旋转而上,每走一步,皮靴就在木梯上印出半个脚印,而脚下的木梯发出“吱呀”的声响,在寂静的夜晚里格外刺耳。
他记得,水墨宝塔每一层都是空旷的,只有顶楼设立一尊莲花佛陀,如今石塔之中却放置许多私人用品,像是有人长时间生活在这儿。
登上四楼,纪清越还未来得及看清,就赶紧撇开视线看向别处,只因四楼摆着一张长塌,而长塌边的衣架上挂着几件女子穿的里衣。
所以,住在石塔中的是个女子?
纪清越没有久留,他沿着木梯快步登上顶楼,如他所料,金碧辉煌的莲花佛陀就坐在那儿,一手拈花一手展开,只不过水墨之中展开的手里托着一颗舍利,如今却放着一支脱壳的匕首。
刀刃在月光下闪烁银光,锋芒毕露,寒气逼人。
顶楼的檀香味是最重的,纪清越环顾四周尔后抬头,只见塔顶吊着一支盘香,燃烧的盘香发出幽幽的红光,不断蜿蜒而上,在黑暗中最为引人注意。
他在水里看到的亮光就盘香燃烧时发出的光点!
佛像前是一张长矮桌,桌前放着一面蒲团,矮桌上散落着许多纸张,书籍与佛经混杂,之中又夹杂信件,凌乱不堪。
纪清越小心地翻动桌上的书册,试图寻找住在石塔的人的身份。
不知是石塔主人故意隐藏还是其他,纪清越看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任何有关石塔主人的内容。
一个女子,怎么会住在偏僻地域里与世隔绝的石塔中?
就在找第二遍时,纪清越忽然瞥见一缕摇摇晃晃的灯光。
他赶紧藏在窄小的窗后,小心地望去,只见远处的水面出现一支小舟,小舟上挂着一盏风灯,在行进时左右晃动。
小舟之上还有四人,一人是摇桨的船夫,一人扶刀立在船头,两人坐在船中央,明显的女子装扮。
两人之中定有一人是这座石塔的主人!这人是善是恶是敌是友?他又该怎么办?!
纪清越着急地回到矮桌前,将桌面的东西恢复原状,忙乱间一张小小的纸条不知从哪里飘了出来,上边小如米粒的几个字让他浑身一震。
二杀杨晃!
杨晃是长安城中有名的贵族,袭承爵位的平遥候,也是在鬼哭峡灭杀回纥八十八勇士的将军,经此一战名声大噪,重新获得皇帝赏识护送贡品进京。
他怎么会被盯上?或者说他早就在局里,一直是别人的眼中钉。
这下事情渐渐不是出乎纪清越的意料,他原以为去往长安救下皇帝一人,就能间接改变李二郎一家悲惨的命运,没想到还涉及其他的那么多人。
如今不是理清思路的时候,石塔的主人就要回来了,要是被撞到他发现了这个秘密,搞不好今晚就走不出去了。
思索之时小舟已然靠岸,带刀的男子先一步跳上岸将小舟固定妥当,两位女子才起身搀扶着走下来,随后船夫摇着小舟又晃晃悠悠地离开了。
只留三人在湖心岛上。
纪清越顺着木梯向下望去,人还未进来,他赶紧将纸条放进里衣中,又朝着佛像拜了拜,如同下赌注一般咬牙去取佛像手上的匕首。
“咚”的一声,钟声在脑袋里撞开,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袭来,纪清越朝着身后的木梯摔去。
“谁人在此!!”
推门而入的男子立即拔刀冲上楼,跟随在身后的两位女子停下脚步,其中一位开口道:“去点灯。”
随着石龛中的油灯点亮,一串水浸的脚印清楚地呈现在两人眼前,由大门到木梯上,顺着木梯蜿蜒而上。
“是个男人。”
等了一会儿,男子空着手下来了,他跪在女子跟前:“小姐,楼上无人。”
女人皱眉,疾步登梯而上:“查。”
脚印只有一串,来人消失前就在顶楼,不可能悄无声息地跳楼。
女人来到顶楼,一看便知桌上的东西被动过了,佛像手中的匕首也不见了。
匕首倒是普通的匕首,来人拿它做什么?
疑惑之下,女人立刻检查桌上的信件,没一会儿就查出缺了一张字条,还是关键的那张字条。
“小姐,四周并无痕迹。”男子跪在地上,“可是按计划行事?”
女人轻轻一笑,并不回答,而是转身继续整理桌上杂乱的书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