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天下午,利奥-塞勒提恩在乌伦费尔德城门口勒住了他的母马。入口上方克莱钦克家族的盾徽上,三条大嘴鱼中间的纹章剑警示地指向他。
当他擦拭额头上的汗水时,沙沙作响的树叶发出的最后一声微弱的“回头“落在了他的耳边。但他咬紧牙关,继续向前骑行。在溪流的同一侧,左边有一座房子,白色的石板屋顶,像一个乡下人的住所,更像一个古老的封建家族的祖传城堡。
这座宫殿是按照她的意愿建造的,因为以前那座灰色的城堡并不受这位美丽的新女主人的青睐。两个大理石雕刻的女性形象代表着和平与好客,她们在城墙的护栏上伸出闪亮的双臂,欢迎陌生人的到来。车道的弧形空地上种满了成群的棕榈树,树冠上还长满了芭蕉。参差不齐、像扇子一样的叶子一直延伸到大理石雕像前,雪白的雕像在这片绿色的荒原上就像一朵朵罕见的奇异花朵。
雷奥转身离开了房子,因为根据日程安排,在见到乌尔里希之前,他不能去见菲利克塔斯。
宽敞的庭院在他眼前延伸开来。
看来,乌尔里希在过去几年里一直没有停止过建设,因为一半以上的办公室和农舍都已经重建。以前长长的白色土墙上覆盖着茅草,现在则是一排排崭新的砖砌宫殿,有铁栓和铁锁,石砌的门廊,周围还有一个有盖的排水系统。
院子里,长长的马车排成纵队,车轴粗壮有力,新打磨的木头闪闪发光。还有犁--一个杰出的蓝衣军团,从笨重的“Ruchadlo“犁开始,到细长的犁沟刺猬,一个漂亮的双轴“Fowler“蒸汽犁--和一个在犁头的发动机。
更精巧的机器放在棚子的遮蔽下;排水器和粪便清扫器,以及最新的发明,刚刚从英国运来。还有一台利奥梦寐以求的“齐默尔曼“脱粒机,以及一台五管播种机。
他心中唤起了一种没有被嫉妒污染的钦佩之情。他以前只在农业展览会上见过的很多东西,在展览会上都被他视为豪华机械,几乎没有任何共鸣,而现在这些东西都在日常使用中,其工作能力得到了检验和证明。
在另一处的木块上,马铃薯车上的箱子挤在一起,就像未死的龙在阳光下瑟瑟发抖。马厩附近放着一连串的铁水壶,冬天的时候,坚硬的纤维饲料就泡在里面,方便牛儿咀嚼。最重要的是,沃尔夫还设计了一个完美的蓄水池,只有模范农场才买得起这样的蓄水池。
高大的烟囱冒着黑烟,烟囱位于酒厂建筑的两侧,因为尽管酒厂本身此时还没有开工,但蒸汽机正在启动乳制品机械,这些机械正在全力运转。长长一排牛奶桶向着太阳,雪白的桶箍闪着金光--锡制的滤网像银子一样闪闪发光;黄油搅拌器和黄油分离器,还有各种里欧甚至都不认识的工具;每走一步,他都会发现一些新的奇迹。
“他心想:“与之相比,我的旧木材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时,一种庄严的情绪笼罩着他,一种崇高的喜悦感驱散了他所有的恐惧,让他暂时忘记了是什么让他来到这里。如果人类可以凭借精力和意志力完成这一切,他为什么不能取得同样的成就呢?他只需从起点稳步前进,全身心地投入工作,永远摒弃轻浮和享乐。他的朋友在他的眼前树立了崇高的榜样,秘密地获得他的幸福会给他带来解脱的感觉,只有这些才能阻止他的事业再次失事。
当他走近马厩时,一个他不认识的马夫迎面走来,带着熟悉的无礼向他微笑。
“女主人今天不在家,“他说。“有两批人没见到她就骑马走了“
“有话快说,伙计!“利奥对他吼道,他急得差点跳起来。
当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受到如此礼遇时,仆人和客人之间的默契该是多么令人愉快啊!而他的来访是为了这位美丽的女主人,这又是多么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从马鞍上跳下来,马夫告诉他,主人正在围场里和马儿在一起,给两岁大的马儿做运动。他朝那个方向走去,马夫可能是习惯了女主人的仰慕者给他小费,目瞪口呆地跟在他后面。
在向小河倾斜的微型赛马场上,可以看到乌尔里希瘦长的身影,他被一群金棕色的纯种小马驹簇拥着,小马驹们紧紧地贴着他,想要得到他的爱抚。一想到他曾许诺要上演一出欺骗的喜剧,而受害者却是世界上他最亲爱的人,利奥就心如刀绞。但是,将要发生的事情是为了他的幸福和安宁。因此,他必须勇往直前。
他一走近,小马驹们就半害羞半无赖地跑开了。
乌尔里希转过身来。纯粹的喜悦,下一刻被惊恐所取代,照亮了他憔悴的面容。
“你在乌伦费尔德?“他喘着气问。
“你好吗,小姑娘?“雷欧喊道,强装出一副往日和蔼可亲的样子。“别把眼睛瞪出来。如果我不受欢迎,你可以放狗把我赶出院子。“
然后他又重复了一遍他的教训。他觉得事情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想通过与费利西塔斯的谈话,了解她对他的厌恶之情,并通过解释使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加融洽。因此,他恳求他的朋友进屋去求见菲利克塔斯。
乌尔里希的脸上闪过一丝绝望的微笑。“这完全没有用,“他回答道。“我肯定她不会接待你的。你不知道她对你的评价有多强烈。“
“也许吧,“雷奥说,眼睛却不敢离开地面,“但至少也要试一试。就说我是来请她原谅的,随便你怎么说。“
乌尔里希想了想,然后说:“很好,来吧。不能说我没试过,不管有多小的好处。“
他们在马驹的簇拥下离开了围栏,马驹们开始向陌生人友好地示好。但他没有理会它们。
他默默地走在朋友的身边,时不时地摇晃一下自己的身体,好像要从灵魂深处摆脱某种难以忍受的恐惧。
当他们来到城墙边时,乌尔里希站住了。
“万一她同意了,你认为最好单独见她吗?“他问。
“当然,“雷奥回答道,他觉得自己还不习惯在这位毫无戒心的朋友面前玩这种令人讨厌的游戏。
“那就让我进去见她,你在外面等着。请原谅我,“他补充道,“除非是她的意愿,否则我不能允许你进入这所献给她的房子。
利奥差点用自己的手捏碎他的手,但他没有勇气与那双停留在他身上的眼睛对视,那双炽热的眼睛融进了温柔。他目送着他消失在和平雕像的背后。
他哂笑着注视着大理石女人,她似乎友好地向他伸出了手掌。然后,他开始大步流星地在前院踱来踱去。此时此刻,他不敢去想室内发生了什么。
一刻钟过去了,乌尔里希兴奋得满面红光,长长的脖子急切地向前伸着,走了出来。
“利奥?“
“嗯,老伙计“
“这很困难,里欧,但她同意了“
他结结巴巴地说:“谢谢你,乌利。“脸红得像个撒谎的小学生。
“到目前为止,她只有一个目的,“乌尔里希继续说道。“那就是把你送回家,让你丢人现眼,狼狈不堪。但你必须看看你能拿她怎么办,我的孩子,想想我现在正发烧呢。
是的,他真的发烧了。他的手在颤抖,太阳穴在跳动。
他在前面带路,利奥迅速从他身边挤过去;他已经有了胜利的把握,但又像被打败了一样充满恐惧和羞愧。他发现她躺在休息室里,脸埋在坐垫里。经过过去一刻钟的精神刺激,她似乎已经沉沉睡去。她的四肢上挂着一件淡紫色的粗纤维丝绸茶袍,褶皱不堪。他的钻石闪烁在她向他伸出的手上,而她却没有改变姿势。
“把门关上,“她低声说。
他服从了。
然后,她第一次抬起了脸。她的眼睛哭得通红。
“他问自己:“她怎么会为这场闹剧流泪?
“她喃喃地说:“哦,我真为自己感到羞愧。
啊!她羞愧难当,这就是原因。他开始安慰她。他告诉她,这个可怕的时刻必须结束....。当然,以后不会再有两面派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必须在乌尔里希的眼皮底下光明正大地进行。
“以前就明白了,“她惊呼道,对他认为有必要提醒她感到不快。
在苦恼中,她对他笑了--一个腼腆而幸福的笑容。
“现在他认为我们----“她开始说。她的话还没有结束,但她断断续续的话语中有些东西让他的血液沸腾起来。
“这已经够糟了,“他咆哮着,背过身去。
一片寂静。他掏出手表,研究着指针。
“谢谢你,里欧,谢谢你今天能来。“过了一会儿,她又羞涩地开口说道。
“他问道:“那你没想到我吗?
“哦,我知道你可能不会来,“她叹了口气回应道。
“我就是这样一个女人“
“像你这样的女人!什么意思?“
“嗯,我的意思是,如果人们对我不守信用,这并不奇怪。“
他对这种自贬身价的行为感到愤愤不平。
“我必须求你,丽茜,“他说,“放弃这种虚伪的谦卑。你是乌尔里希-冯-克莱钦克的妻子。因此,你有权得到我和其他人的尊重,最高的尊重。谁不......“
他打断了她的话,举起了拳头,吓得她退到了休息室的一个角落里。
“祈祷吧,看在上帝的份上,别再这么生气了,“她低声说道。“我已经够痛苦了“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他说。
“什么,我的悲惨遭遇?“她沮丧地笑着问道。
然后,他开始热情洋溢地向她描述他建议的未来。他在她家有双重任务。首先是乌尔里希的幸福,其次是她的康复。
在他的帮助下,她摆脱了旧日罪恶感的压迫,学会了重新抬起头来,习惯了重新获得尊严的感觉,因此,她一刻也不敢想象,最无礼的人竟敢接近她,而不尊重她应有的地位。
她喃喃地说:“你把天堂描绘给了我,“她的眼中开始闪烁着颤抖的光芒。
“我只画有可能实现的东西,“他回答道。“当我们打开这扇门的时候,里面所有的陈旧腐朽都必须被荡涤掉。从那一刻起,我们将开始新的生活。“
她用手帕捂住眼睛,向他吐出一团她惯用的香水。鸢尾花的低调精致被鸦片的尖锐甜味所掩盖,因此,他被她周围刺鼻的气味熏得半醉半醒,向窗外走去。
他的目光在这间一扇窗的公寓里转了一圈,这间公寓曾经是他自己的住处,现在不计成本地被改造成了一位时髦女士的豪华巢穴。
墙壁上挂满了蓝色的锦缎;小巧的镀金椅子、蝴蝶翅膀椅背、牌桌、茶几和各式各样的凳子星罗棋布,蹲在印度地毯上,就像神话中的野兽。用雪白的金边羽毛做成的巨大扇子是炉子的屏风。橱柜里摆放着精致诱人的青铜器和古董玩偶;一个用象牙色牛皮纸装订成册的古董书柜里摆放着女主人最喜欢的书籍,一块旧威尼斯祭坛布娇媚地褶皱在上面作为帷幔。写字台上方的卡拉拉大理石上闪耀着梵蒂冈爱神梦幻般的头像,轮廓泛着蓝光,因为光线透过蓝色和金色的绣花纱布背景照射进来,让整个房间一会儿沉浸在昏暗中,一会儿又闪烁着生动的阳光。
整个室内装饰在欧洲的首都很常见但在偏远的“腹地“却闻所未闻
“他太宠你了,“他说,带着一种父爱的微笑,朝她摇了摇手指。
“他的仁慈把我压得喘不过气来,“她回答道,把奶白色的脸紧紧贴在垫子上。
他再次看了看表。“时间到了,“他说,“我们不能让他白等。“
她举起双手请求道。“再等五分钟!“她恳求道。
“为什么?“
“我很害怕
“怕他?“
她沉默不语。
“别做胆小鬼,莉齐!“他劝她说。
“这里如此宁静,如此和谐。就像在一片广阔的森林里人们终于敢自由呼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