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斯教授出事了?这怎么可能?”这是路明非听到噩耗后的第一个念头。
酒德麻衣和帕西都没有理由会真的对曼斯·龙德施泰特做些什么,况且路明非在图书馆地下室的时候亲自确认过,这老头只是昏过去而已,怎么可能真的出事?
直到苏恩曦说“曼斯教授被人把心脏一剖两断”,路明非这才反应过来。
似曾相识的手法,也曾经出现在上一周目的昂热身上,犯人无可辩驳地只有那一人。
奥丁!
该死的,这老奸巨猾的家伙,假意招纳自己之后返回去杀害了曼斯么?!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时在场的人只有酒德麻衣和帕西·加图索,秘党根本不可能轻易调查出酒德麻衣的身份,奥丁现在应该也不知道奶妈组的存在,他这是要栽赃陷害给加图索家族吗?
这对奥丁有什么好处?
路明非一时觉得头痛欲裂,曼斯·龙德施泰特对于奥丁这样的存在而言应当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到底曼斯身上有什么值得奥丁亲自给他一刀?
没想到自己原本以为能改变历史的轨迹,曼斯教授最终还是要面对死亡的结局。
不。
路明非缓缓抬起头来,将心中油然而生的震惊、疑问和后悔一扫而光。
现在可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
无论奥丁有什么目的,路明非知道,自己绝不能让他如愿。
路明非瞟了眼还歪在被窝里打呼噜的芬格尔,舒展了下筋骨。
昨夜长时间使用“时零”,现在四肢百骸还在隐隐作痛,脑中某处的神经突突跳动,感觉注意力都被剥夺了大半。
血盟也会有反噬,强大的言灵也总是伴随着副作用,只不过如昂热那样坚强的人从不会在意而已。
但现在一分一秒的时间都不能耽误了。路明非再次催动“时零”放缓世界的运转,而后抓起挂在床头的校服一跃而下,直奔校医院。
于是此刻,路明非站在校医院顶层的走廊里默默注视着缩在椅子上的,平日里总是那么不可一世的小巫女。
“诺诺……”
虽然自诩对陈墨瞳的感情已经没有上一周目那么强烈了,可明珠蒙尘总是令人心痛不已。
况且——
“是‘时零’压迫精神产生的副作用吗?”路明非按住太阳穴,“为什么我会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她这副表情?”
仿佛被一首应景的歌触动了内心,他脑海深处有淋漓泼墨汇成一幅幅支离破碎却无比真实的画面。
巨龙在世界的巅峰展开双翼,世界树扎根重生,树顶昂扬的雄鸡伸颈引吭,却唤不出永沉于夜幕之下的太阳。
海中的巨蛇夭矫,将无际的大海震入天际,化作永恒的暴雨。暴雨间海上飘来一叶孤舟,舟上女孩环抱双膝,眼神孤单。
为什么那么孤单?是谁那么孤单?那么熟悉的、孤单的眼神,那么像……诺诺!
上一世,父母的告诫声在怪奇光景之余莫名回荡:
乔薇尼:你可以喜欢任何人,但绝对不要靠近那个叫陈墨瞳的孩子!绝对!
路麟城:不要带着陈墨瞳,她不能去那里。
“呃!”
褪色静止的世界仿佛被启动的齿轮崩出了火花。“时零”失控,凝滞的时间在路明非失神的刹那恢复运转。
诺诺像是半梦半醒之间感受到了这一瞬间似的,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朦胧的视野中,一个穿着校服的男孩捂着自己的脸,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恺撒?”她昏昏沉沉地,下意识呢喃道。
“!!!”
路明非的意识骤然回归,恢复流动的时间再次被遏止。跟奥丁的对弈没能让他失态,现在他几乎惊出一身冷汗。
刚才的幻视是怎么回事?
路明非摇了摇头,现在不是琢磨这些事情的时候。虽然自己现在并没有隐藏身份的必要,但为避免节外生枝,还是别让诺诺知道他来了才好。
医生离开之前并没有锁上病房的门。路明非轻轻推门,病房门便恢复了尘世的颜色,悠悠洞开。
病房内,一张偌大的手术床上,曼斯·龙德施泰特浑身插满管道躺在上面,面色煞白得像是躺在太平间的死人。
他的胸口插着一根透明的软管,软管内有黏稠深沉的龙血汇入他的心脏。
校医院大概是用类似透析的手段勉强吊住了曼斯的性命,这也是只有混血种病人才能承受的,续命的最后方法。
一旦曼斯体内的血液与外源混血产生了排异反应,或者浓度没控制好,曼斯将会承受比心脏被一刀两断更痛苦的结局,甚至沦为死侍。
可这个在战场上磨砺出棱角的老人,在昏迷中紧皱着眉头,生生忍受着被输入龙血的痛苦将生命绵延至今。
他也有不输于昂热的意志,老一代屠龙者的信念总是坚如铁石。
“杀死曼斯……难不成就是为了让诺诺伤心?”路明非忽然想,“就像前世命运对待自己一样?”
但他旋即自我否认,这个推论无论如何都有点太离谱了。路明非想不到奥丁会迫害诺诺的理由。
他沉吟着看着这位老人。
说实话路明非跟曼斯的接触并不多,上一周目也只知道这位任职于执行部的教授跟自己的学生,酒德亚纪和叶胜一起葬身在了三峡的水底。
“放心吧。”路明非对昏迷中的老人轻声说,“这一次我不会让你们死的。”
时间恢复流动,路明非将手覆上老人的额头:
“别死了,曼斯教授。”
如同救世主向尘世的众人展示起死回生的神迹,曼斯冰冷的额头开始渐渐变得温暖。他的体温正在复苏,这是心脏重新开始跳动、将热血泵往全身的表现。
此刻在手术刀口之下,整齐断裂的心脉开始彼此铰接。在仅仅四分之一秒的时间里,致命的创伤恢复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