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和建筑的残骸相继抖落,巨大的城市板块从天而降,阴影覆盖的直径超过数千米,这种压迫感就好像是天塌了下来。
但赫尔佐格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它看着这块从它头顶上倾压而下的陆地,赫尔佐格不闪也不避,直到阴影已经完全覆盖了它的头顶,赫尔佐格才缓缓地伸出一只手,似乎是想用一只手将这座城市给托起来。
用蛮力托起一座城市无异于天方夜谭,对于龙王来说也是如此,赫尔佐格当然还没有那么自负,但它可以依靠对土元素绝对的掌控力将这座城市给分解,土块和岩石没办法对它造成伤害,赫尔佐格能把坚硬的陆地变得像湖水一样柔软。
但是当赫尔佐格的手掌触碰到这座城市的地面的那一刻,它的表情忽然变了,事情完全出乎了它的意料,这些岩石的触感异常奇怪,它们比极渊底部的海水更加冰冷,比普通的花岗岩更加坚硬,透着好似黄泉般的寒气……最让赫尔佐格感到惊惶的是,它没法控制这座城市的土元素。
换句话说,赫尔佐格根本没办法改变这座城市建筑和地面的形态,不论是从大地与山之王那里继承的对土元素的绝对掌控力还是白王赋予它的各种权柄此刻都不知原因的失效了,这片死寂的土地携带着巨大的阴影与山一般的重量压了下来,赫尔佐格已经来不及使用言灵也来不及避开了,这座庞大的海底古城的残片,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它的头顶。
破碎的“高天原”坠落在海底凸起的山体上,整个山体的顶端都被这片巨大的城市碎片给夷为平地,海底剧烈的争震颤,尘土和沙砾遮天蔽日的飞扬,往上空涌起几百米的高度,将整个极渊都笼罩在一片混沌的灰霾中。
还没有结束,夏弥显然没打算就此放过赫尔佐格,在破碎的“高天原”将赫尔佐格覆盖后,她扑进浓郁如雾霾的灰尘中,降落在了“高天原”城市的正中央。
夏弥半跪在地,一个灰蒙蒙的领域在她的周围展开,这个领域以夸张的速度扩散出去,将整个“高天原”的残块都包裹在了领域的范围内,夏弥的身上,“大地的轻语”散发着前所未有耀眼的辉光,这件炼金武器的某种能力在此刻被催动到了极限,夏弥本人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七窍流血不止,鲜血把覆盖她身体的鳞片都给染红了。
夏弥全身上下的骨骼都爆发出竹节爆裂般的声音……那是骨骼开裂的响动,从颅骨在颈骨再到腿骨,甚至到人体最末端的趾骨,夏弥身上的骨头一寸一寸的崩裂,显然她已经动用了远超自己极限的力量。
但夏弥的表情看不出半点动摇,她脸上的疯狂之色比起刚才的老唐只多不少,她一句话都没说,但她的行动和表情都在表达着……如果能够杀死赫尔佐格,她甚至能豁出这条命!
就像是又有一座山压了下来,整座“高天原”的地面再次下沉,赫尔佐格原本所在的海底山体整个轰然崩塌,极渊的土地和海沟都在颤抖。
或许不仅仅是极渊,整个海底大陆架都止不住的震颤,威力也许仅仅和一场七级地震持平,但波及的范围却出奇的大,就连整个日本岛都跟随着这场地震摇晃,沿海的千叶、东京、神奈川等各市各县感受到的震感尤为强烈,海水从警戒线后倒灌进了城市,高楼大厦纷纷在摇晃,那些木质的地基不稳的房屋更是一座接一座的倒塌。
日本正陷入一场更大的动乱中,这一次灾难的制造者不再是复活的“神”,这场霍乱的根源是龙王间的战斗,如此激烈的酣战往前倒数上千年的历史可能都不曾有过,但日本岌岌可危的人们绝对想象不到此刻围绕着他们的国家正发生着一场怎样盛大的战争。
被一座城市迎头压下,再加上一位龙王毫无保留的力量,难以想象这样的场景下还有什么东西能够活下来,可夏弥的动作还有脸上的表情一刻都没有松懈,因为她能感受到,脚底城市的下方,一股无比巨大的力量正托着这座城市不允许它彻底坠落。
如果这是纯粹的蛮力那将是难以想象的恐怖的力量,因为这股力量不仅承受了“高天原”一部分城市的压力,同时还要与夏弥这位擅长力量的龙王角力,四大君王中能够凭借纯粹力量做到这种程度的大概只有同为大地与山之王的芬里厄。
夏弥已经竭尽全力了,但她仍然能感受到,“高天原”的下方,那股与她相斥的力量越来越恐怖,对方也携带着破釜沉舟的气势,主要是夏弥的消耗实在太大了,特别是“大地的轻语”带给她的负担,自从和赫尔佐格交战以来她都把潜力压榨到了极限,再加上夏弥分出了自己的一部分血催化“圣骸”的苏醒,现在她的力量几乎快要干涸,对“高天原”的压制力也越来越有限。
慢慢的,沉入海底泥沙中的“高天原”又一次被缓缓举起,城市的下方是那道熟悉的苍白色龙影,赫尔佐格,但仔细观察的其实可以发现赫尔佐格的身躯已经伤痕累累,断掉的骨骼从它的皮肤和剥落的鳞片中刺出,赫尔佐格浑身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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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该死!该死!居然敢把一座城市砸在我的身上!居然敢把一座城市砸在我的身上!”赫尔佐格恶狠狠的咒骂着,他的面骨已经破碎了,从裂缝中渗出了,淋漓的鲜血,配合赫尔佐格狰狞的表情,看上去就像是一头从黄泉地狱爬上来的鬼王。
“该死的这句话应该我说才对吧。”夏弥看到赫尔佐格,她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低声喃喃自语,“这样都还死不了,真够难缠的,我和诺顿究竟养了个什么怪物出来?”
“你究竟用了什么诡计?”赫尔佐格大声冲夏弥质问,“你对这座城市动了什么手脚?为什么言灵和法则的力量完全起不了作用了?”
赫尔佐格虽然没有直接被杀死,但是被一座城市迎头砸中的感觉绝不好受,况且还是在赫尔佐格以为能用法则力量击溃这座城市而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再加上夏弥以自身的力量加码,对于赫尔佐格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白王坚韧的肉体和骨骼都崩碎了,赫尔佐格此刻狼狈的模样绝不是装出来的。
“言灵和法则的力量?”夏弥讥讽地笑,“你难道还看不出来这是什么地方么?你不会真的觉得自己掌握的言灵和法则的力量比真正的白王更加正统吧?”
被夏弥一顿嘲讽,赫尔佐格的脸色迅速阴沉下去,也显得它看上去更像是地狱里的恶鬼了。
赫尔佐格不信邪地再次动用了言灵和法则的力量,但不出意外的,这些力量对它头顶的“高天原”依旧不起半点作用,对土元素的绝对掌控力也无法改变这块陆地的形态,这座破败的城市像一座顽固的山一样,死死地压在赫尔佐格的头顶。
忽然,赫尔佐格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它的目光透过“高天原”地面下的那一个个茧洞,望向城市的中央,赫尔佐格的眼瞳里倒映着淡金色的光,它试探性的再次使用了某个言灵的力量……仍然没有效用,但是赫尔佐格每一次没再咬牙切齿地咒骂,它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城市中央的方向,在使用言灵的力量时,它瞳孔中倒映的光芒越来越亮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赫尔佐格低声说,它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赫尔佐格瞳孔中倒映的光芒并不是它的黄金瞳原本散发出的光芒,这是从它头顶上方的“高天原”散发的光芒……准确来说,是那座古老城市中央的巨大龙形雕像发出的光。
白王雕像的双眼正散发着灿金色的光,这尊雕像的眼睛并不是无时无刻都在发光的,赫尔佐格仔细观察过,只有在它使用言灵或者血统的规则性力量时,这座雕像的眼睛就像是两块金石被点亮了。
赫尔佐格越是动用强大的言灵或是气急败坏地催动血统中的力量,这尊白王雕像的眼睛就越明亮,与此同时,赫尔佐格作用在“高天原”这座城市的能力也会失效……傻子也该看得出来,赫尔佐格此刻的窘境绝对是这座雕像在搞鬼。
赫尔佐格忽然想起了刚刚在看到“高天原”时这座城市的构造,以巨大的白王雕像为中心,宽阔的街道向四面八方延伸出去,每一个街道的尽头都有一座恢宏却残破的建筑,建筑上缠绕着黑色的锁链,几百米长的锁链一路连接到白王雕像的四角。
赫尔佐格回忆起了缠绕着铁链的那四座建筑上绘制的图腾……青龙、朱雀、白虎和玄武,在中国的神话体系中,这四种圣兽代表的恰好就是风、火、土与水四种元素的力量。
一个惊人的猜想在赫尔佐格的脑海中诞生了,原来这座城市并不只是一座白王血裔的先民们用来供奉白王与朝圣的古城,所做城市同时也是白王的坟冢与牢笼!
四种元素的力量构成坚不可摧的铁链,死死地捆绑着白王的雕像,这意味着白王能够使用的所有隶属于四大君王的言灵全都被封印了。
所以“古事记”中记载的是伊邪那美用邪魅的妖术蛊惑伊邪那岐和须佐之男,而无法靠自己的力量从黄泉地狱中脱身,因为白王的四种属性力量都被禁锢住了,她唯一能够使用的就是她擅长的精神方面的言灵!
是了,“圣骸”正是被埋藏在这里!
“圣骸”原本只是一具失去力量的枯骨,在吸收了列宁号上古龙胚胎的血液才再度活了过来,以白王强悍的恢复力,怎么可能只是经历了上千年的岁月就变成一段死寂的骨头架子呢?
因为在“高天原”里它所有的力量都被禁锢了,只有离开“高天原”,白王才能再度活过来,而“圣骸”新生的方式正是寄生在其他的生物体内。
这也正好印证白王原本所拥有的各个属性的力量都被“高天原”的诅咒所禁绝了,只能依赖寄生的能力,而寄生这种方式原本也是精神属性的力量,找到了新的宿主后,“圣骸”才能摆脱“高天原”的诅咒,重新获得生前的力量。
所以赫尔佐格的言灵和法则力量都对“高天原”无效,因为在这座城市中,白王的力量是受到桎梏的,赫尔佐格只能用言灵加持在自身,靠蛮力来托起这座庞大的城市。
“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是还是你在搞鬼。”赫尔佐格阴桀地盯着白王的雕像,低声咒骂,“死了也不安分,还给你的继承者留下这么大的烂摊子,你折中东西就该被困在黄泉地狱里,永世无法超脱。”
在猛鬼众扮演王将的时期,每每提到白王,赫尔佐格都用憧憬又恭敬的语气一口一个“神”的赞誉着,但此刻它原形毕露,恭态全无,用最恶毒的语气诅咒着这位带给它力量与新生的古老皇帝……这才是赫尔佐格的本质,它为阴谋与野心所生,这种人的心中没有敬畏也没有神明。
“居然把坟墓这么不吉利的东西砸在我的头上。”相隔一座城市,赫尔佐格遥遥地对夏弥说,“准备好接受这么做的后果了么?”
夏弥没有回答赫尔佐格,她已经力竭了,赫尔佐格支撑着“高天原”古城缓缓上浮,它要将这座古城连同那座白王的雕像和陆地上的大地与山之王一同掀翻。
一位古老的龙王死在白王的故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合适的归宿了,赫尔佐格会把它们都埋葬在极渊深处的海沟之中。
旧时代的黄历就尘封在这个世界最黑暗的地方就好,它的辉光会照耀崭新的世界!
忽然,大地再一次传来震动,整个极渊都在狂震,震动的幅度剧烈到托举着“高天原”的赫尔佐格差点跌倒在地。